目前分類:短篇小說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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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當初參加霏姐微波文學獎的得獎作品,
在一片人皮面具的點子氾濫之下,我決定使用跟臉相關卻不是面具的故事發展。
結果這種反骨性格果然得獎XD
====

史東並不是一個天生的盲人,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因為一場火災的關係造成他永
久性的失明,也讓他失去了最愛的父母;在經過幾個月的怨天尤人之後,他終於
下定決心重新站起來,學習當一個能夠自立的盲人。



但是,在他遇上一個女孩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她溫柔婉約、細心體貼,每天幫史東照顧生活起居,準備三餐,她不求回報,只
求史東全心全意愛他;史東也很知足,他沒想到像自己這樣的盲人,還能擁有這
麼好的女朋友。



只是他一直有著一個小小的願望:那就是親眼看看自己愛人的臉。



他知道對他自己來說,這是一個多麼奢侈的願望呀!可是他從未親眼見過愛人的
模樣,他實在很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也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好好把她給看清楚。



他用自己的雙手撫摸愛人的五官,雖然看不到,但他可以確定自己的愛人有著細
緻光滑的肌膚、大大的眼睛、完美的鼻子、精緻的小嘴......唯獨得不到的,就是
她的眼神跟自己目光交會的機會。



儘管女孩笑著告訴他,只要彼此心靈相通就已足夠,但史東還是不知足,他到處
求訪名醫,試圖找尋最後的可能性,讓自己能夠實現「親眼看清楚自己愛人面貌」
的小小願望。



「真的沒問題嗎?」史東用手拿著那瓶沈甸甸的藥水,納悶的問著坐在旁邊的密
醫。



「當然沒問題!」密醫咯咯笑的聲音聽起來很像巫婆,「這是我們的祖傳秘方,
只要喝下去,不管是再嚴重的眼疾,瞬間就會好起來的!」



儘管這像童話中才會出現的神奇藥水讓史東半信半疑,但是他並不想放棄這渺小
的希望。



他告訴女孩,要給她一個驚喜,然後兩人在餐桌前坐下。



「你要給我什麼樣的驚喜啊?」女孩期待的問。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史東得意的笑。



史東拿出藥水一口氣灌下,自己的眼睛突然有種莫名的灼熱,然後,外面世界的
光芒乍現,眼前愛人的臉部輪廓也漸漸清晰,他的目光逐漸與她交會……



「不!」女孩尖叫,史東也尖叫。



灼熱的感覺在史東看清楚女孩的臉之後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堅硬
的觸感,他的知覺緩緩淡去,直到他的身體完全僵硬,無法動彈……



女孩哭著衝上前,抱住自己的愛人,但為時已晚,史東已經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
的石頭人,全身呈現一種毫無血色的白。



哭了好久好久,女孩擦乾眼淚站起身,頭上無數的小蛇像是感受到主人的悲傷,
紛紛垂了下來,卻遮不住主人的絕世美貌。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瞎子……為什麼……」她自責的搖搖頭,轉身離去;她黃澄
澄的眼睛發著冷光,鑲在她毫無瑕疵的臉上,十分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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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芬,我是阿康。


我知道沒多久才見過面,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打電話給妳。


我想說一個故事,別急著掛斷,這故事不會很長,但是保證有趣,是你最愛聽的奇幻
故事。


你知道嗎?我的前世是一個大廚師喔。


就跟你說別急著掛斷了,我是說真的啦!我的前世,是浙江一帶一間大餐館的主廚,
先別問我怎麼會知道的,我等一下就解釋給你聽了啦。



我知道我做菜很爛,每次都被妳嫌,可是我真的沒有騙妳,我的前世真的很會做菜,
天生對味道、口感就有相當高的敏銳度,吃過一口,就可以做出一模一樣的菜來;只
是聞過,就不會忘記那菜的味道。



我的前世是重病死的,我在朦朧間記得自己來到了奈何橋下,跟著千百人一同排隊等
著過橋投胎,遠遠的,我竟然聞到了一股從未聞過的香氣。



我探了探頭,是孟婆湯的味道。



這是個什麼樣的料理呢?我那時候很好奇,畢竟從來只聽過這是一道死人在投胎前都
要喝的湯品,據說喝了之後就會忘記前世的所有事情,所以,自然也不會有人記得湯
的味道,是甜是苦,是酸是辣?


孟婆默不作聲,端了一碗淡綠色的湯給我,那湯還冒著陣陣的熱氣,隨著香味竄進我
的鼻腔,深殖在我的記憶中。



「孟婆,這湯怎麼做的?」那時候我問了她這樣的問題。



「秘方。」她也很酷的回答我。



可我是個廚師啊,還是個名揚半個中國的知名總鋪師,這世上有什麼料理我嘗過聞過
會做不出來的?我暗自心想,然後細細的將湯倒進嘴裡,讓它的溫熱與口感滑過舌尖
、咽喉。


「我記住了。」我得意的把空了的湯碗遞回給孟婆。



「不可能的。」孟婆不屑的笑著,然後又盛了一碗給下一位。


我暗自發誓,我一定會帶著對孟婆湯的口感到下一世,賭上我身為廚師半個世紀的尊
嚴與專業;因此,我過著奈何橋的時候,只是不斷的反覆回想那湯的味道跟口感,連
人世間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興致觀賞。



妳知道嗎?老天爺實現了我的願望,孟婆湯並沒有洗去我的記憶。



從小,我的腦中就迴繞著一股孟婆湯的特殊味道,但是我卻一直沒有這個能力把它給
做出來,因為我的這一世,是個徹頭徹尾的料理白痴,做什麼菜都不精通,加上爸媽
從不讓我在家裏下廚,就算記得那湯的味道,也沒能耐重現出來。



直到國中的某堂烹飪課,老師要我們每個人都做一道自己的拿手菜,我終於有機會握
起廚具,我欣喜若狂地到市場買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食材搬到學校去,花了一整個下
午研究孟婆湯的滋味;也不知道哪兒來的福至心靈,我竟然真的拼湊出了那熟悉的香
氣。



不需要嘗,我就知道我做對了。



老師跟幾個同學聞到那香味,好奇的走了過來,喝了幾口,紛紛豎起大拇指,說我做
得好喝,從沒喝過這種美味的湯之類的話,這是我人生第一次被人稱讚做菜好吃。


只是隔天,這些喝過我湯的人都沒來學校。



同學傳言,他們集體得了失憶症,什麼事情都想不起來,只有我知道大概是怎麼一回
事--是因為我給他們喝的湯。



妳一定不會相信,我不只做出了孟婆湯的味道,似乎也把它的魔力從陰間帶了上來;
那天晚上我無比地愧疚,因為我的執著,卻不小心抹煞了他們的過去,人沒有過去的
支撐,怎麼立足現在,展望未來?我幾乎可以說是毀了他們的人生啊!



妳還在聽嗎?妳知道我的意思嗎?



我再也不做孟婆湯了,我把作法秘密封印在我心中的某個角落,從此再也不碰廚具。



小芬,我們之間也有很多過去,我好愛妳,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我對妳的愛,但我知
道我愛,就像我不用喝自己做的湯,光聞味道就可以知道自己做對了的篤定。



可是今晚當我看到妳跟我最好的朋友從賓館走出來,摟摟抱抱卿卿我我,我的心真的
好痛......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妳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妳要這樣欺騙我?為什麼妳可
以這樣把我們之間的三年踩在腳下?



妳說啊!



說啊!



妳知道嗎,當我回過神來,我已經站在廚房裡,地上全都是各種食材的菜渣,瓦斯爐
上還有著一大鍋熬了兩個小時的淡綠色熱湯。


為了妳,我又做了孟婆湯,但這不是為妳準備的......是為了我自己。


我真的沒辦法忍受自己對妳的愛造成的反撲,我沒辦法,我沒辦法承受愛到底後發現
被背叛造成的極大痛苦,只有孟婆湯的魔力,可以抹掉我對妳所有的記憶。


畢竟,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未來,那過去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現在的我,只能趁著還記得妳的時候,祝福現在妳能跟他平平靜靜的在一起,不受任
何人打擾,然後過著幸福安穩的日子。


咕咚咕咚。


喂?妳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喝自己做的湯,跟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我愛妳,趁著湯的效力還沒發作,趁著我還記得妳的時候,我要繼續對著妳說......
不管妳想不想聽,我都會說。因為我知道,這份愛就要消失不見了。


這樣我就不會再為了妳難過了。


這樣我就不會再為了妳受折磨了。


這樣我就不會再記得妳了。


這樣就在也沒有人知道妳們兩個埋在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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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過去了。

王十字月台,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上再度聚集了來自各地的魔法家庭,孩子們對霍格華茲的期待之情溢於言表。

哈利跟金妮,牽著三個孩子來到月台上,面色冷酷不說一句話,只有當別的路人經過,偶然認出眼前的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時,哈利才會微笑點頭示意。

十九年的名氣絲毫不減,這或許該歸功於斜角巷舉辦的「消費滿十加隆集點送哈利波特公仔」活動、也或許該歸功於一直不斷慶功加值再改版的「哈利波特紀念盤」一直在市場上佔有一席之地的緣故吧?

然而,哈利早就厭倦了。

名氣是一種毒,他在霍格華茲的七年早已參悟透徹,然而在十九年前那場大戰之後,他的聲勢更是到達一種神的境界,多少粉絲為他瘋狂,多少崇拜組織應運而生,甚至還有不少廠商找他代言魔法商品,為他賺來了大把大把的財富。

然而,相對地,哈利家也一天到晚受到瘋狂粉絲的騷擾,他還記得自己曾經收到一個包裹,裡頭放了一件臭氣沖天的女性內褲,最要命的是,那件內褲的尺寸可以套下他們家客廳的桌子。

但這都不是讓他最困擾的。

跟妻子的貌合神離,持續一段時間有了,但是,市面上所有關於哈利波特的歷史,都寫著他在大戰之後與金妮熱戀並結為連理,哈利怎能讓自己在歷史上留下「最後與妻子離婚,贍養費官司仍在爭議中」的字眼?

名氣鎖住了他們。

哈利倒有點羨慕榮恩跟妙麗,他們不在乎外人的眼光;自從妙麗在魔法部選上史上第一位由年輕女性擔任的魔法部副部長之後,榮恩的稱呼就成了「副部長老公」。

榮恩的小孩子脾氣哪承受得住這種變相的鄙視,尤其是在他只能上一些魔法界知名的遊戲節目(例如蕭契大財神、我變我變我變變變)的狀況下,榮恩實在不願讓自己變成諧星之後還只能窩在女人背後做個無能的男人。

於是他們離婚了。

妙麗的聰明才智讓榮恩無法不付出難以想像的贍養費,他因此欠下大筆債務,只能每天上節目賺通告費,有時還會被喬治嫌棄只是個米蟲,衛斯里太太則是每天碎碎念道「你竟然拋棄這麼好的女人」「贍養費你自己付」。

還記得那陣子,魔法界的娛樂節目「全民大破釜」找了人來模仿他。

「大家好,我是榮嗯,」諧星「全口味豆」皺著臉說,「我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請捐錢給我付贍養費。」

阿不思----哈利與金妮的第三個孩子----拉拉哈利的衣袖,說:「爸,萬一我進不了葛來分多怎麼辦?」

「傻孩子,你怕什麼呢?爸爸當初也是差點被分到史萊哲林,但分類帽會接受你的抉擇,你的勇氣與智慧可以讓你進你想要的學院。」哈利安慰道,他的目光飄向金妮,她正在跟經過她身旁的一個金髮帥哥拋媚眼,哈利裝作沒看到。

「那就好了,聽說葛萊分多的正妹比較多,史萊哲林的女生都長得很醜。」

阿不思的音量吸引了一旁的路人,還引來一些史萊哲林出身的媽媽怒視的眼光。

於是哈利決定跳過這個話題。

「詹姆,」金妮輕撫他的金髮,「到學校,好好照顧自己。」

「媽,他已經二年級了,妳應該關心一下阿不思。」莉莉看不下去的說,但金妮好像沒聽到似的。

哈利看著詹姆,若有所思。

他是三個孩子中金妮最照顧的,但奇怪的是,詹姆沒有遺傳哈利的綠眼,連頭髮也不是自己的黑髮或金妮的紅髮顏色,倒是一個從來沒有在彼此家族中出現過的怪金色。

「麻瓜說這叫做突變,隱性基因來著。」哈利記得那天孩子出生時他問金妮,她的回答帶著一點心虛,放在客廳的測奸器還突然響了起來,金妮三步並做兩步跑到客廳砸碎了那個哈利好友妙麗送他的禮物。

但何妨呢?他不在意了,既然老婆偷吃,那自己的偷吃也可以合理化吧!

即便邁入四十大關,哈利的前女友張秋仍然面貌清秀身材姣好,他們偷偷地在禁忌森林約了幾次會,那是沒有人會想到的幽會場所,人馬也不是愛八卦的種族。

「哈利,我仍然想念你的技巧。」張秋風韻猶存的臉上泛著紅光,「你接吻的技巧無人可敵。」

哈利一度高興一下,但這畢竟是普遍級的小說。

男人也喜歡一種女人,神秘、天真、讓人猜不透的女人,他在露娜身上嗅到跟自己一樣的氣息,那是被眾人孤立、遺忘的氣質,促使他們兩人互相吸引,展開一段被禁止的關係。

「不行,喔!哈利,青霧白角蟲會看到,他們會生氣氣!」

哈利心想,如果不提露娜不時的發神經,他還算是個很好的性伴....對不起,很好的靈魂伴侶。他知道這部小說必須保持普遍級。

每個人身上或許都有劣根性,即便是最偉大的勇者,他們也擁有人性,或許當初分類帽一開始把他分到史萊哲林的緣故,不僅僅只是佛地魔的靈魂碎片作祟。

哈利與金妮以一種特殊的關係聯繫著,他們的感情早在數年前消失,但為了樹立好榜樣給未來的巫師們,他們不得不裝出「模範家庭」的樣子,即便兩人早已暗自接受對彼此的不忠。

畢竟不是每個故事都有美好結局,哈利心想。

至少,十九年來,他頭上的疤再也沒痛過。

不過腎倒是不太好......
======= 有人說寫作能療傷,謝謝西斯RAI。

平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

(請複習去年十月十日「今天,我遇見了國父」)


距離去年在學校與國父的奇遇之後,已經是一週年了。

這年的這天,我待在家裡哪兒都沒去,連電視都沒開了,
因為煩心的事情實在太多,我需要安靜一天。

「和平奮鬥救中國啊......」我咀嚼著這句話,噗哧,我
連自己的目標都無法理解,何德何能跟國父一起救中國?

躺在床上大睡回籠覺可說是入秋最幸福的事情之一,但正
當我沉浸在秋日微微涼意與被窩暖意的時候,一陣讓我喘
不過氣的天旋地轉突然侵襲而來。

「幹,我有平血?」突然我佩服起在這種狀況還能搞笑的
自己,而且還是冷笑話啊......

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站在一個從未見過的地方,那是一
個病房,空氣中瀰漫著重重的藥味。

「豪平老弟,終於又見面了。」

「孫文先生?」我吃驚的看著床上的 國父,很是疑惑。

我轉頭,看到牆上的月曆寫著三月十二日。

「孫先生......」我尷尬的走近病床,「今天是......」

他帶著笑容,虛弱的說,「我估計也沒多久了,這些日子
,我實在太累了。」

國父的臉色蒼白,一副病厭厭的樣子,看來今天的確是歷
史上記載, 國父去世的那一天。

「我的身體不足以承受時空旅行了,所以我拜託廣州五虎
用同樣的方式把你請到這個時代,想聽你說一些話。」

我在他臉上看不到去年相見時的活力與朝氣,一時不知如
何應對,只能沉默以待。

孫先生續道:「中華民國,究竟變得怎麼樣了?」

「......」

我實在不忍,對一個老先生說謊。

「現在的中華民國,成了政客操弄權力的工具,執政黨主
張去中國化,在野黨則是力主反對,就在這一來一往間,
人民成了被犧牲的棋子。」

孫文不語,我原本以為他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但隨即浮現
在他臉上的笑容打散了我的疑慮。

「謝謝你,跟我說實話。」

「?」

「我的身邊,有太多跟我耍權謀、耍心機的人,這幾年間
我開始懷疑,未來的中華民國,真的會有像你所說的這麼
美好?所以,想再親口聽你說一次。」

我抿著嘴,鬆了一口氣,這輩子難得做幾次正確選擇,好
在我沒有再騙 國父一次。

或者說,當初的騙跟現在的實話,都是正確的時機吧。

「其實,」 國父笑了,「中華民國只是個象徵,我不在
乎這個國家的名字會被取得如何,我只知道,只要人民安
居樂業,就是一個理想的國家。」

「但是,我認為未來的鬥爭,並不是你心中的理想國。」

國父嘆了口氣,說:「難道現在就是了嗎?不管你口中的
執政黨多腐敗、在野黨多無奈,日子總是要過。」

「如果你可以去一趟未來,好好跟那些豬頭政客說清楚你
的理念,不知道該有多好。」

「我有你們,這些力求上進的愛國青年傳承我的理念。」

我有些羞愧,我稱不上是個愛國青年,當先祖們憂國憂民
憂天下的時候,我還在這邊憂功課憂金錢憂兒女私情;我
低著頭,說:「孫先生,我怕我做不到。」

「怎麼?」

「我沒有資格繼承你們的偉大理念,我只是個普通想生活
的學生。」

國父舉起手指著我,「生活,就很偉大了,有目標,總比
沒目標的走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

「迷惑嗎?」 國父抓住我的手,輕輕的捏了一下,「我
年輕時,很早就定了自己的志向,就是要救國;但我並不
會看不起那些找不到目標的人,我知道他們只是還沒找到
,不是沒有目標。」

「如果去年我告訴你,中華民國會變成那樣,你會放棄你
的目標嗎?」

「不會。」

我露出疑惑的神情,孫先生很快發現了我的問題,「無論
未來多灰暗,重要的是在現在奮鬥,這樣就足夠了。」

國父咳了幾聲,醫生跟隨扈衝了進來,其中還有幾張我熟
悉的面孔,大概是汪精衛啦之類的人物。

我被醫生擠開,退到病房一角,看著孫先生氣若游絲的說
著一些我聽不太清楚的話。

「孫先生!孫先生!你說什麼?」某個穿著西裝的傢伙伏
在 國父的耳邊仔細聽著。

一陣天旋地轉再次襲來。

「 國父!」我下意識的喊出來,但是眼前的景象逐漸模
糊。

「和平奮鬥什麼?和平奮鬥....?」那男子大聲的覆誦著
國父最後的幾句話,但我沒聽清楚。

等我回到自己房間的床上,已經是早上十點多了。

是夢嗎?

我抓著自己的棉被,心情仍然不能平復,去年的奇遇跟今
年的震撼,會不會都只是國慶日的白日夢?

我爬起身,一張紙片從口袋掉了出來。

那是一張泛黃的便條紙,上頭用清晰的鋼筆字跡寫著幾個
字。

「豪平,奮鬥,就足夠。」

什麼時候塞進我口袋的?這不是夢,我真的去了一趟一九
二五年三月十二日,而 國父還在我的口袋放了一張小紙
條。

這才是他遺言的真相。不是什麼和平奮鬥救中國,他只是
想在我離開之前,奮力告訴我應該生活的態度。

奮鬥就足夠了嗎?

我揉了揉眼睛,把眼淚抹在棉被上頭。

窗外傳來國慶遊行的廣播。

中華民國,生日快樂......

平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

  火海中,巨大的建築在熊熊烈焰的摧殘下化作焦炭,雖然經過消防人員一個晚上的緊急搶救,卻還是沒能來得及阻擋火勢;所幸,深夜時分的袖珍博物館無人參觀,才沒有造成除了警衛的嗆傷外的其他傷亡。
   年邁的館長跪在已經變成廢墟的博物館原址絕望的哭泣著,消防員來來去去採集跡證,踩過地上那些曾經是世界各地知名建築的一部分--但如今都成了不值一文的黑色炭塊。 
  派出所,承辦此案的警員坐在一個中年男子的正對面,那是他們在火災發生後沒多久就抓到的縱火犯;那中年男子滿臉的鬍渣,加上蓬鬆的亂髮,讓警員怎麼看都看不順眼。
   「你為什麼要縱火?」警員不耐煩的用指頭敲著桌面。
   「……」男子不回應。
   「砰」一聲,警員用力拍桌站起身來,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著了那男子,「你以為不講話可以逃避刑責嗎?搞清楚!你燒的是世界知名的『袖珍博物館』,裡面展示的珍貴藝術品現在都燒成灰了,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
   「當然有……」男子栓上手銬的雙手在桌下緊抓著一張照片,那是一張泛黃的生活照,面貌和藹的老人跟男子肩並肩靠著,露出幸福的笑容。


*****   

        「哇!好大的城堡!」   

        人們圍繞在巨大的莊園旁,那是他們生前只在電視上看過的美麗建築;莊園的主人乘坐著加長型BENZ房車,穿過高達兩層樓的黑色柵門,進入這棟他未曾想像過的豪華宅第,而豪宅的後方,還有數百棟聞名世界的各樣名勝古蹟,以極不搭調的東西風格並排著。
   「陳桑,你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財產呢?」司機邊開車經過豪思登堡邊問,後座的老人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
   「因為我有一個孝順的兒子啊……」老人目含淚光,手裡緊握著一張泛黃的相片。
   慎終追遠,清明節,請記得祭拜祖先。

平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5) 人氣()



夕喘著氣,在籠罩著夜色的暗巷中奔跑。

她沒命的跑,好像想逃離什麼似的,然而卻看不到夕的身後有什麼
東西跟著。

「不要再追過來了!」夕對著根本沒有人的後頭大吼。

夕柔弱卻淒厲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巷子裡迴盪。

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出現她最不想看到的東西。

死胡同。

夕哭著摸索眼前用紅色磚頭堆砌起來的牆壁,頓時慌了手腳,試圖
爬上牆壁上方,兩隻手卻被牆壁頂的防盜尖刺弄得流血不止。

她絕望的靠在牆壁上,看著眼前逐漸逼近的黑暗。

「你為什麼要殺我?」

她問,然而無人回答。

唰的一聲,夕覺得自己的脖子涼涼的,只感覺到脖子下端好像空空
的,什麼也沒有。

夕的頭顱咕嚕嚕滾在地上,無頭的身軀砰然倒地。

從黑影中,浮現一個人影。

那人的面貌隱藏在暗影中,卻不自覺的露出一股令人恐懼的氣息。

「除掉你還有什麼原因嗎?」



















他或者她,在黑暗中露出潔白牙齒,閃亮著笑容。

「因為今天是除夕夜呀......」

他或者她,漸漸的消失了。

留下被血染得一片紅的地面。

新年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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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maljohn (平平) 看板: P_MagickLand
標題: [短篇]逐日<�下>
時間: Tue Jul 19 00:49:19 2005

一天一天過去。



沿途,夸父的食糧逐漸減少,水也快不夠了,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隻身一人處

在炎熱的死亡沙漠之中。



夸父赤裸著上身,汗珠被熱得蒸發掉,有氣無力的拖著手中的布袋,那重量已經

比來時少了許多。



他古銅色的身體變得十分乾燥、皸裂,面部也毫無血色,看上去十分蒼白。



即便如此,夸父的腳步一直都沒停過,或許是毅力,或許是愛情,更或許是那股

傻勁,不斷的驅動他往前走。



太陽在天邊的一端看著了,眉間閃過一絲同情,眼前的這個凡人竟然愛自己愛得

如此死心塌地?她如火般的心又發炙熱起來。



然而她隨即想到,自己是神,本不該愛上凡人的!



太陽壓抑自己內心萌發的愛意,轉過身去,良心卻告訴她:夸父快死了,不能不

做點事。



她運用神力,在炙熱的死亡沙漠中幻化出一條大河來,橫貫在夸父的面前。



一方面,這條河中的河水足夠讓夸父把自己的水分補充完畢,一方面,她又希望

夸父可以因為這條大河阻擋去路而放棄追她。



但是她把夸父想簡單了。



夸父無神的雙瞳看見眼前出現的那條大河,眼裡閃著那大河粼粼的波光,腳步也

快了起來。



他丟下布袋,三步並做兩步衝到那大河前,俯下身就是猛飲。



他的喉嚨頓時感受到一陣奇妙的束緊感,乾燥的嘴接觸到水的一瞬間,雖然舒緩

了一下喉嚨皸裂的感覺,但卻有些痛楚傳到他的腦袋。



「水……水……」他忘情的狂飲。



只見他挺著灌滿了水的肚子,走到剛剛丟下的布袋旁,取出水瓶,把大河剩餘的

幾滴水裝在瓶子裡。



「還有點渴啊……」夸父滿足的說,根本沒去思考眼前這條大河究竟是怎麼會出

現的。



夸父抬頭望了一下,他發現自己跟太陽的距離已經近了許多,那令人迷醉的身

影,就在眼前。



然後,他跳進大河。



他死命的游,死命的游,然而對岸勸離他越來越遠,當然是太陽搞的鬼。



夸父忘記身體的疲累,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越過這條河,就更接近太陽

了!」



「他在幹什麼?」太陽疑惑,一邊施法讓大河的對岸越來越遠。



然而夸父並沒有停止。



他不停的游,但明顯的,自己已經逐漸無力。



夸父的身子沈沒。



太陽緊張的雙手一揮,大河在一瞬間消失了蹤影,只留下昏迷的夸父,倒在燙死

人的沙地上。



夸父的嘴裡含糊的發出幾句聽不懂的話,但他早已虛弱得無法把話說清楚。



「夸父?」太陽看著倒下的夸父,竟激動了起來。



「太……太陽?」夸父勉強的說。



「你何苦……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太陽顫抖的說。



「我終於……追到……妳了嗎?」夸父苦笑,四肢無力的平躺著。



太陽終於再也忍不住,夸父的真誠把她徹底的感動了,那剛萌發的熱情澎湃的從

她的心中湧出,她止不住。



太陽奔向夸父,她笑著。



夸父看著太陽向他奔來,也笑了。



兩者的距離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夸父追日總算有了代價。



當太陽的身體碰觸到夸父的那一瞬間,他的身體滋的一聲冒出蒸汽,只見夸父臉

上的笑容轉成恐懼的扭曲,太陽強烈的熱度把夸父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給燒灼

得痛苦不堪。



夸父唉叫著。



太陽笑著擁抱夸父,卻發現懷中的身體越來越小。



夸父的身子逐漸萎縮,身體裡的水分被太陽蒸乾,從一個粗壯的俊美男子漸漸變

成黑色皺巴巴的木乃伊,尖叫逐漸停息。



太陽驚愕的看著死去的夸父,說不出話來。



「不!」太陽哭喊著,丟掉手中還在冒煙的黑色人乾。



那已經看不出來是人的東西無力的撲在沙地上,碎成千萬片炭灰。



太陽怔怔地看著眼前不堪入目的景象,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太陽低語。



她留下一滴隨即化成水氣的淚,轉過身,黯然的回到天邊一端,獨自一人繼續照

耀著大地。



原來愛是如此難以承受?她心想,暗自祈禱,千百年後不要再有任何一個男人為

了自己瘋狂。



一陣風吹來,夸父的乾屍化成的片片焦灰,飛散開來。



太陽當作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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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φ道士 巫師 狐精的絕妙組合 .. ∴ 活力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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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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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maljohn (平平) 看板: P_MagickLand
標題: [短篇]逐日<�上>
時間: Tue Jul 19 00:48:52 2005




他從來沒有像這樣愛過一個人。



她如火般的熱情,她高高在上的傲氣,不自覺流露出的聖潔,處處散發著無比的

魅力,吸引著他。



即便村人都說他瘋了,夸父仍然不可自拔的愛上了太陽。



身為村子裡最俊美的男子,夸父不顧村中其他女性的青睞,每天就只是直直注視

著晴朗天空中那唯一高掛著的太陽,滿足的笑著。



入夜,夸父的笑容即收了起來,悲傷填滿了他臉上每一個角落,他為了見不到太

陽而神傷,卻因此而意外的吸引了更多迷上他那憂鬱氣質的人。



但只要東方天空升起魚肚白的亮,夸父就會迫不及待的跑到村子外最高的山丘

上,望著太陽,跟他心目中的女神揮揮手,打招呼。



可惜,最讓他感到落寞的,則是太陽女神對他的不理不睬。



太陽女神耀眼的身影,總是被夸父如鷹般銳利的眼神一眼望盡,但女神卻從未正

眼看過夸父,只當他是蒼天庇蔭下一隻暫時迷失思想的螻蟻,對他的愛意絲毫不

放在眼中。



「太陽!」夸父大喊著,清晨的冷風吹著他那赤裸卻始終不感寒冷的上身,黑色

的短髮微微顫動著,「你為什麼不肯看我一眼?我每日清晨為了等你,一大早就

起來,為的就只求能比世上任何人都先見到你啊!」



「不要再白費功夫了,」太陽耀眼的背影閃得夸父有些睜不開眼睛,「我是天上

的女神,你只是普通的凡人一個,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又是老掉牙的身份階級論,夸父無奈的想著。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妳,你是多麼至高無上的女神?雖然妳每天運行四方,帶給

人們光明,但是妳的心中一定有著寂寞吧!沒有人懂妳,只有我懂,我是唯一可

以陪在妳身邊,驅除你心中黑暗的人啊!」夸父用盡自己所能說出最肉麻的話。



太陽微微的側了身,「你不要再說傻話了。」



然後,那耀眼的身影再次往遠方走去。



每日,夸父都不斷的試圖說服太陽,讓她願意放下身段跟自己交往,但是這樣的

舉動只換來太陽一次又一次的冷眼對待,即便太陽是如此的炙熱。



某一天的黃昏,太陽回到自己的家中,夸父望著遠遠無法碰觸到的神聖女神,坐

在村子中央的廣場上,不住地嘆氣。



有一個男村人見著了,苦笑了一下,一同坐在他的旁邊,拍拍夸父的肩膀說:「老

兄啊,你這樣每天追逐那個虛幻的身影,不給自己討個老婆,可是會終老一身的

喔。」



夸父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人,這個人正是村中有名的花心大蘿蔔,交過的女友不

計其數,雖然人長得沒有自己英俊,卻似乎有著異性無法抵抗的魅力。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她。」夸父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太陽。



「太陽很難追的,你知道嗎?」男子輕佻的說。



「可是我只愛她一個……」夸父傻傻的說。



「看不出來你這麼蠢……啊不,是專情,我都被你感動了呢,呵呵。」男子竊笑。



夸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跪了下來,對著男子膜拜。



「你幹什麼?」男子有點手足無措,試圖把他扶起來,然而夸父始終跪在地上。



「你那麼會交女朋友,」夸父懇求的說,「可不可以傳授我追到太陽的必勝秘訣?」



「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的!」男子不可置信的說,「我追的是女朋友,是人不

是太陽啊?」



「太陽也是女人,依照你豐富的經驗,一定可以幫我想出一個好方法的!」夸父

求著求著都快哭出來了。



男子嘆氣,搖搖頭,他知道夸父是沒救了。



「好,我就告訴你追女孩子的必勝絕招,聽好啦……」男子認真的說。



夸父洗耳恭聽。



「死、纏、爛、打。」男子煞有其事,逐字吐出。



「啊?」夸父很明顯並沒聽懂。



男子花了許久跟夸父解釋他追女孩的秘訣,從拉近距離、製造意外相遇到讓對方

為你死心塌地逐一詳加解釋,傻傻的夸父似懂非懂的「喔」了幾聲,點了點頭。



「就是這樣,」男子口乾舌燥,汗流滿面,瞇眼看著似乎有點昏頭了的夸父說,

「剩下,能不能追到太陽,就看你自己了。」



夸父傻笑了幾聲,點點頭。



過幾天後,夸父背著裝滿了食物跟水的大布袋,離開了村子。



他不管村人的冷嘲熱諷,自顧自的準備行囊,準備踏上追日之途;他心想,如果

男子說的是正確的,那麼要追到太陽,首先就得接近她。



然而要接近太陽哪裡有那麼簡單?夸父知道難處,所以做了萬全的準備,帶了充

足的水跟食物,就算要長征幾個月,他也有這個把握追到太陽。



他跟著太陽初昇的軌跡,往西邊開始移動,沿途太陽的光芒實在毒辣異常,夸父

甚至有一度想要停下,卻靠著驚人的意志力撐過去了。



「你這是幹嘛?」第七天,太陽終於忍不住說話了,「你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我要追你。」夸父笑著說,一滴汗順著臉頰滑進他的嘴中。



「我說過,我們兩之間的距離太大了。」



「我追得上你。」夸父自信滿滿的說。



「你不知道,沿途我一直都加強自己的光與熱,為的就是要阻止你這種愚蠢的行

動嗎?」太陽無奈的說。



「為了愛,任何行動都不算愚蠢。」



太陽不說話了,夸父知道自己的真心攻勢已經奏效。



他仍然繼續趕路,太陽的速度也未曾見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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齱 .. .. ∵ ..
φ那是留連三千年的怨念φ . ∵ P_Magickland 校園封神榜
.. φ那是在現代復活的神魔大戰φ
∵.. φ道士 巫師 狐精的絕妙組合 .. ∴ 活力連載中

--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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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 05/07/19 0:50:04 從 211-74-212-73.adsl.dynamic.seed.net.tw 修改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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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p 04 Sat 2004 23:48
  • 電梯

  每次搭電梯我都會很緊張,我相信不只我一個這樣吧?

  我一直很懷疑是不是有人立下不成文規矩:坐電梯時不能講話,不能大聲喘氣,不能露出笑容。

  走進電梯,再好的親友也會忽然變得六親不認,一句話也不說,不吭一聲的直到電梯門開。

  這種情形真的會讓人很尷尬。

  我站在電梯最裡面,前面站了三個人,每一個都跟我一樣,專注的看著電梯門上的數字由左邊的「1」不斷閃動到右邊,動也不動。

  進門時我注意到他們的模樣,個個都瞪大眼睛驚恐的站著。

  我心想是不是背後有什麼嚇人的東西,轉頭看沒看到,看了自己的裝扮也沒什麼不妥,於是不以為意的走了進去。

  從一樓開始往上,那三個像是公務員的人目不轉睛的看著上方,似乎急著前往哪裡的樣子。

  電梯裡的氣氛令人屏息,沒有一個人說話,直到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才打破了沉默。

  一個看起來像是清潔工的人正站在門外等,但奇怪的是他卻遲遲不走進來。

  我們等了他幾秒,於是不耐煩的我準備把電梯門關上,此時,旁邊的一個女性準備衝出電梯。

  「砰!」

  女性的頭殼被子彈打出一個洞,血與腦漿從爆開的頭殼裡噴出,身軀則直接倒在電梯與樓層之間的縫上﹔電梯門關上夾到她的屍體又打開,又關上,又打開。

  我吹散手槍上的硝煙,把手槍指向清潔工。

  「想跑啊?換你進來。」

  清潔工丟下拖把跟水桶發抖著走進電梯,我把屍體踢出電梯,按下「關」。





  「……大樓廣播,本大樓目前闖入了一名連續殺人犯章席明,據可靠線報他已經挾持了三名人質於本大樓某臺電梯之中,一名女性員工已經遭到殺害,警方已包圍整棟大樓,請各位員工立即從安全門疏散,不要搭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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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p 04 Sat 2004 23:45
  • 補腦

  我拿起刀叉,準備享用美食。

  銀色亮晃晃的刀往那動物的頭殼上一壓,再輕輕往回勾,一條細縫就出現了,還流出了滴滴的血汁﹔但我仍未罷手,直到把牠的腦殼全部剖開為止。

  肉色的大腦暴露在外面,腦漿跟血混在一起,在燈光的陪襯下顯得美味極了!我的口水不禁滴了下來。

  聽人家說這種靈長類動物的腦子可以補腦,讓我更聰明。

  我於是二話不說,用刀子割下一塊,送進嘴巴。

  軟軟的。

  咬不太斷。

  似乎有點腥味。

  不過挺好吃的呢。

  第三口接著第二口,第四口接著第三口,一口一口,我愛上了這絕品美食。

  血的腥味配上腦漿混合出現的獨特口感是多麼的美味啊!比我嘗過的任何醬料都還要有勁,難怪那麼多老饕喜歡吃猴腦。

  尤其是那嚼勁,這大腦的彈性實在太棒了!

  我的眼睛露出貪婪的神色,過沒多久,整個腦殼都空了。

  我試著用湯匙刮刮頭殼裡面,想看看還有沒有剩下的東西可以吃。

  然後我用舌頭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吸吮著讓我想要一嚐再嚐的腦漿。

  飽了,真是太飽了。

  沒想到一隻弱小的動物可以讓我感受到那麼大的快感!

  我坐在地上,不發一語地回味著剛剛的美食。

  「啊!!!!!」

突然一聲尖叫打破沉默,我隨即往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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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嘴巴靠近雙手用力的呼氣。

  「哈……哈……」

  我可以清楚感到,從口中呼出的熱氣不領情的只在我的雙手上停留不到三秒鐘的時間,然後成鳥獸散離去。
  
  他媽的這天氣怎麼那麼冷啊?

  抱歉,我不應該說髒話的。但這天氣實在是冷的不像話。

  我的雙手已經冷的像剛剛媽媽從上層冰箱裡拿出的冷凍雞腳一樣,僵硬的不能動彈。但我還是勉強自己不聽使喚手指頭,在鍵盤上KEY著我的讀書心得報告,這東西明天一定要交,而老天爺啊,我竟然在睡前半小時才想到這件事情。

  平時打字秒速上百的我,現在竟然只能緩慢的在鍵盤上移動我僵硬的手指,一想至此,我不禁莞爾。

  「皓蘋,你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宵夜?」媽媽無預警打開我房間的門,看著臉上帶著驚恐的我說。

  「呃,我不餓,」我暗自氣憤著媽媽無心的捉弄,卻又剛好想到一件事,「媽,你有手套嗎?」

  「要幹什麼?」

  「我的手很冰……我想說戴手套會不會較好一點。」

  「家裡現在沒有手套,明天我買菜的時候再去買一雙,」媽媽輕蔑的笑著,「哼,平常要你喝一些補湯你就不喝。這下氣血不順了吧……」

  看著媽媽轉身關上門,我繼續專注在讀書心得報告上,不想再求助於那種只會落井下石的媽媽,也許過一會兒它自己就會熱起來了,我想。

  但其實並沒有。

  「兒子啊,功課做完了沒?都十二點了耶……」這回換爸爸來湊熱鬧了。

  「還沒……快做好了。」爸爸看了一下螢幕上沒幾行的字,一下子就識破了我的謊言。

  「總共打三行叫做快好了?」爸爸搖搖頭,「你平常打字不是很快的嗎?」

  「啊可是今天手好冰……僵硬得沒辦法打字啊!」我隨即為自己不利的情勢做辯護,並把雙手伸到爸爸的眼睛前面。

  他舉起右手碰碰我的手。

  「哎呦夭壽喔,你的手怎麼會那麼冰啊?」爸爸碰才沒三秒鐘,就馬上縮回自己的右手使勁的搓著,我心想,有冰到那麼誇張嗎?「……我看你還是去泡泡熱水好了。」
  
  「啊……好舒服……」我滿足地把雙手浸泡在浴室洗手台的那一小盆熱水中,貪婪的享受著那整隻手毛細孔張開的奇異感覺,雖然好像整隻手都麻痺了,但是真的很舒服。

  咦?

  怎麼不熱了?

  我反覆的攪動著那盆熱水-呃不,已經變成冷水了,原先的舒服感覺已經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逐漸襲上腦子的冰冷。

  「啊!」我的叫聲引來爸媽的注意,兩個人一起走到浴室門口,異口同聲的問我:「怎麼了?」

  「我……把手放進熱水中之後沒多久……水就變冷了。」

  「傻孩子,水變冷是很自然的事情啊,」媽媽走到我身邊,做勢要把右手伸入水中,「我看看……哎呦!」整間浴室都是媽媽尖叫的回聲。

  「這……是冰水吧?」媽媽使勁的搓著自己的右手,爸爸也上前一看,手伸入水中後產生與媽媽相同的反應,然後對著我說:「兒子啊,你怎麼倒冰水給自己取暖呢?」

  「我沒有啊!我剛剛倒下去的時候還冒著煙呢!」我又把手向那些水輕輕的碰一下,竟然比剛剛溫熱一點。
但媽媽跟爸爸都說那是冰水啊?

  我跑到房間,用僵硬的手打開櫃子,拿出前幾天理化老師要我們回家做實驗的溫度計,放到那水中測測溫度,我知道這樣有點誇張,但是我對自己的感官正常與否已經感到懷疑。

  「五度????」開玩笑的吧?從水龍頭直接轉開的水溫度都比這個還要高,無怪乎爸媽會被「凍」到了。

  可是……

  為什麼我會覺得這些水是溫熱的?

  理化老師說過,生物對於溫度的感覺是相對的,也就是冷的東西在熱的環境中感覺是冷的,但在比這冷東西更冷的環境中會感覺熱。

  也就是說我的手現在溫度不到五度?開什麼玩笑。

  我用手碰自己的臉頰,差點沒被自己凍傷。

  那種刺痛的感覺好像拿了一顆乾冰緊緊握著時,手中傳來的痛苦感受-小時候我做過這樣的行為,但現在卻覺得這一點都不有趣。手的受器好像已經被麻痺的沒辦法聽話的傳遞訊息到大腦,不管我怎麼哈氣,我的雙手都絲毫沒有感覺。

  折騰一晚才睡著的我,睜開眼睛見到久違的溫暖陽光,一種不能言喻的幸福感覺隨即產生,冬天總算過去了。

  我的手差不多好了吧?我把手從被窩中抽出來,差點沒岔了氣當場暴斃。

  手上……竟然結了霜,發青起來。

  真他媽的看到鬼了啊啊啊啊啊!

  抱歉,我又罵髒話了,而且這次是真的用嘴巴罵出來了。

  「好好書你不讀你罵髒話?」媽媽凶狠的瞪著我,好像沒注意到他寶貝兒子的手已經真正的成了冰箱裡的冷凍雞腳,「該去上課了,趕快整理整理書包……昨天你到底幾點睡啊?」

  「媽……」我緩緩起身,沒有用手扶著實在不太好起來,「我的手……」

  「手什麼?又冷了嗎?我今天會去買手套,你就先忍忍吧。」

  我把結冰的雙手舉到媽媽面前。

  「夭壽啊!」媽媽大叫,不過顯然不夠大聲,隔壁房爸爸的鼾聲仍然持續著。

  「媽!我要怎麼辦啊……我不能這樣去學校!」

  媽媽也相當慌張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安慰我說:「兒子……今天媽媽幫你請假,你去看個醫生好了。」

  說完她就去打電話了。

  我不放心她會用什麼理由請假,只好尾隨在後。

  「您好,陳老師!我是皓蘋媽媽啦……那個……皓蘋今天生病,不太方便去上學……」明明是電話,媽媽卻在那邊不停的點頭哈腰,好像老師就在前面似的。

  不過我想,生病這個理由太老套了,應該要補充一點細節老師才會准假的,於是拍拍媽媽的背示意要她說嚴重一點。

  這一拍下去不得了。

  以我的手指為中心點,媽媽的背部開始結冰,用極快的速度擴散到後半部,所及之處都覆上了一層白色的霜,快的好像蝙蝠俠4裡急凍人發射光束後的地方一樣迅速。

  我急忙抽手,但是直到整個身體被一個大冰塊包覆起來為止,結冰的情形都沒有絲毫的慢下來。

  「媽?」我吼著,但她沒有回應,表情仍停留在跟老師道謝時的那抹微笑-當然她的臉上也全是冰霜。

  老天,我做了什麼?我把我媽給急凍了啊!

  「怎麼了?」剛剛那一聲似乎吵醒了熟睡中的老爸,他睡眼惺忪的走到我房間,對著我跟我旁邊的那個「冰媽媽」問。

  「呃,發生什麼事了?」他的睡意全消,驚恐的看著眼前被冰凍的老婆。

  「爸!救命啊……我的手完蛋了!」我衝過去抱住爸爸,表現出很可憐的樣子,也許這樣爸爸會正視這個問題,然後好好的一起想辦法怎麼處理我的急凍手掌。

  但老天爺啊我怎麼忘記自己現在不能碰人呢?

  我搬開已經僵硬的爸爸跟媽媽,試著找一個比較照得到溫暖陽光的地方讓他們去解凍,我自己則趁著剛剛媽媽已經請假,趕緊拿了鑰匙離開家(很吃力,請想像我用嘴巴咬著鑰匙開門的畫面),想去找醫生求助,不過也許這種情形應該要請消防隊的。

  但手指冰冷的情形越來越嚴重,我雖然可以自由揮動自己的手臂,卻沒有辦法感覺戶外空氣襲向我時,平常的那份寒冷。

  走在街上,手上的霜沒有融化,我哈出的氣已經變成了陣陣的白煙,飄到雙手上的時候就加入了那些霜的行列,霜又多結了一層。

  我終於找到一家醫院,二話不說打開門走了進去-應該說是推開門。

  「醫生!這裡有凍傷的病患喔……」一名護士看到我的雙手之後大叫,然後幾個人拿著擔架向我奔了過來。

  「呃,護士小姐?可以找一個手套先幫我套著嗎?我想這樣會比較安全……」

  「手套?幹嘛用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替你處理凍傷部位啊……」說完她把我的雙手移進去擔架一點。

  啊啊啊啊啊!

  兩名護士在不聽我勸的情況下中招,接著男醫生也基於好心的情況下想扶我起來,卻無預警的從雙手開始結冰,跟他們一樣的變成了大冰塊一個。沒了支撐的擔架跟我「砰」的一聲跌在地上,很痛,我是說我,不是擔架。

  「哪位可以拿手套給我啊!!」我發了狂的在醫院裡奔跑,剛剛目睹這個情況的病患和醫生,看了我之後都不顧手邊的工作紛紛逃命去了,結果最有人情味的醫院竟然沒人敢處理我這個「凍傷病患」。

  「嘿……」我無力的喘著氣,口中冒出一陣陣的白煙。

  覺得絕望的我緩緩移動腳步離開醫院。

  我獨自走在街頭,好在街上的人並不多,否則推擠之下不知道又會多幾個冰塊。
為什麼會這樣……我只是單純的雙手冰冷而已怎麼會搞到這種情形呢?

  接下來一個扒手想要偷我口袋裡的錢包-你問我怎麼會知道?因為那扒手不小心碰到我的手,然後就結冰在當場,他的嘴巴還大大的張著。

  我受夠了啊!

  我不停的跑,不知道為何而跑,祇希望今天的一切都祇是一個荒誕不經的噩夢而已,然而迎面而來的冷空氣卻清楚的告訴我不是。

  突然我的腳踢到某樣東西,在我倒地之前我看清楚那是一塊上面寫著「恭喜發貝」的木板,可能因為被風吹倒撞斷之後,而使那個「財」只剩下一半而已。

  好吧,在這種已經窮途末路的時候又跌倒,真是雪上加霜。

  不過這句成語用的真好。

  我想起身,卻發現手動不了,原來結了冰的手已經被黏在人行道上了。

  恐怖的是以我的手為中心,四周的街道逐漸結冰,冰霜以放射狀從我這裡擴散到身旁的行人跟店家,剎那間,吃飯的逛街的聊天的乞討的走路的跑步的人,全部都動彈不得,彷彿時間靜止一般,他們的表情並未因結冰而有任何改變。

  我抬起頭看到本市最高的大樓,發現它慢慢的從底部開始覆上一層冰,逐漸籠罩整個建築物外殼,接著四周的房屋亦如是。再遠遠望過去,翠綠的山頭也都變成了白色一片,成了冰雪世界。

  真的是冰雪世界,只是我聽不到孩子們玩雪的頑皮笑聲。

  「誰來給我一雙手套啊!」我哭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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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星期天

  白色的陽光斜照進窗口,一點也不偏私、溫和的安撫著我的身軀,等我探頭看看鬧鐘,已是早晨八點,星期天對普通上班族的好處就在於你可以睡再晚也沒有事務催你起床,但這個電台節目排在今天的DJ我例外。

  我穿著睡衣走進浴室開始刷牙,牙膏的薄荷味嗆入鼻中,瞬間整個人清醒許多,牙刷與牙齒的摩擦響是整間浴室唯一的聲音。

  伸了伸懶腰,反正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兩小時,我想要先上網逛逛。

  換下睡衣,走進書房,打開平常上網用的銀灰色筆記型電腦,隨意的瀏覽奇摩新聞,也許這對今天的節目主題有幫助吧?正在這樣想的我,突然看到了一則新聞標題:

  「音樂製作人自殺家中,疑似為情所困」

  驚恐未定的我,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鈴鈴鈴鈴鈴,電話很急促的播送響徹整屋的鈴聲,我急忙放下手中熱騰騰的綠茶,從書房衝到客廳接起電話。

  「喂?」

  「阿翩,是你嗎?」電話那頭傳來很虛弱的聲音,雖然聲音不大,但聽得出來是他。

  「是啊,好久沒見了!工作還好吧?有沒有什麼新作品啊?」他是我在電台裡認識的一位音樂製作人,平常因為上班地點相近,有時候還會邀他到節目中發表對於音樂的一些看法﹔身為藝術工作者,他編寫的音樂的確說得上是動聽,可惜在現今無太多人賞識,不過他也不因此沮喪,對於沒人重視他音樂的事情常常一笑置之。

  「你現在可以見我一下嗎?」他有氣無力的說。

  我看了看日曆,星期六,今天沒我的節目,就答應他,只是沒問清楚原因。
  

  「你怎麼會變成這副德性?幾天沒吃飯還是怎樣的……」站在他家公寓樓下,我驚訝的盯著眼前鬍子沒刮、臉部消瘦、全身衣服鬆垮垮的他問。

  「上來吧,有東西要給你看。」他招手示意我跟著他走。

  「是你的新作品嗎?」我問,但他不回答。

  走進他的屋子,陳設整齊得讓人不禁無法與眼前這個看起來像路邊流浪漢的傢伙聯想在一起﹔書房裡兩排米色的書櫃靜靜的靠在牆邊,大理石的地板相當光滑沒有灰塵或垃圾,電腦桌就在門一打開的那剎映入眼簾,相當簡陋。

  他走到電腦桌前,從一個鐵灰色的盒子裡拿起一片CD。之後轉過身問我:「你聽過『黑色星期天』嗎?」

  「黑色星期天?」我自以為聰明的說,「那不就是徐懷鈺的一首歌嗎?」

  「不是……」他嘆口氣,「這種世俗之作怎可與此樂章同名。」

  我不解的看著他手上的東西,那是一片沒有寫著半個字的光碟,碟背是黑色的,因此整張看起來很像古早時候的唱片,只是尺寸小了點。

  「上星期我在逛街的時候,看到一家老舊的二手唱片行,」他拿著光碟述說,「我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經典歌曲可以參考,所以二話不說走了進去,卻發現這片現代產物竟然擺在架子上,與四周的黑膠唱片成了強烈對比,我詢問老闆這片沒有名字的光碟是什麼歌時,老闆竟然說他沒有進這張光碟,這裡只賣唱片的。」

  「那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很有趣,跟老闆買下了這張光碟-他倒很阿沙力的只賣我七十元。

  「回到這裡,我把光碟放入光碟機用電腦喇叭聽,想要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歌,那戰慄卻完美無暇的旋律就播放了出來,我愛上了這首歌。

  「仔細一聽,它的歌詞並不是英語或是日語,於是我抄寫了歌詞的音標,在詢問朋友之下,才輾轉得知那是匈牙利語,意思是『Gloomy Sunday』。」

  黑色星期天,我想。

  「然後呢?你把我找來這裡要做什麼?」站在這邊聽他講故事並不有趣,我直截了當的問他。

  「自從我聽了這首歌之後,我身邊出現了怪事。」

  「怪事?」呃,不會吧。

  「每天晚上,我懼怕黑暗,當我獨自一人而四周陰暗的時候,我彷彿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圍繞在我的手邊,那東西輕輕柔柔的,彷彿……彷彿……」

  我靜靜的聽他說出對那東西的比喻。

  「就彷彿是一首旋律。」

  一聲冷笑從我的口中竄出,觸感怎麼能用「旋律」來形容呢?我開始對這傢伙的精神狀況感到懷疑。

  「有一天晚上,那種奇妙的感覺再次出現,我鼓起勇氣睜眼一看,我整隻右手都被一團黑影包覆著,但我完全沒有想要去碰碰這東西的想法,不一會兒就又睡著了。」

  「你在作夢嘛。」

  「但早上醒來,手上就多了這些東西。」

  他拉起長袖袖管,展示給我,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那是割腕的痕跡,褐紅色一共六條,不深,可是很清楚。

  「我確定這不是我自己割的。」

  「嘿,你確定你……」我本來想要說「你確定你沒有精神方面的病症嗎」這樣的話,但馬上又被他那嚴厲的眼神給嚇回了肚子裡。

  「這陣子一直有一股莫名的感覺悶在心頭,一直對著我發出『自殺吧..自殺吧……』的意念,我嚇到了,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故會有這種想法。」

  是啊,我暗想,你一直都是很開朗的人,你沒有理由自殺-至少在看到新聞之前我都是這麼想的。

  「於是我聯想到了那CD。」

  「黑色星期天?」我問。

  「你要不要聽聽看?這樣你就能了解我想說的意思。」

  我點頭默許他把光碟放入光碟機,啟動撥放程式。

  一首尖銳但不失古典味的旋律從擴音器中放出,伴隨著小提琴悲傷哀悽的急速演奏,傳進我的耳朵、腦中。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自己頭暈了一下,但是我想我只是早餐沒吃飽。

旋律告停,總覺得聽完整首歌好像坐了一場雲霄飛車,四周都是遊客無盡的尖叫,迴響在腦裡揮之不去。

  「我不太想聽了。」他說,拿出光碟想丟到垃圾桶。

  「為什麼啊?」我一把搶過來那片光碟,我清楚的感覺到光碟冰冷的觸感,「這曲子不錯啊!」

  「你要就送你好了,反正不貴。」他冷冷的說,把鐵灰色的盒子遞給我。

  「謝啦!我會慢慢品嚐這首歌的。」道謝之後,我意圖離去。

  走到門邊,我身後的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嚇了一大跳。

  「翩……如果有一天我發生什麼事……如果啦,記得銷毀這片光碟。」

  「老兄你也幫幫忙,只是一片光碟而已啦,我在書上讀過,悲傷的曲調會催化人的情緒,過幾天就好了。」我不以為然的把盒子塞進包包,他不作聲,關上大門,嘴角下垂的臉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他的形象。

  「銷毀這片光碟」這句話他加重語氣的聲音一直繚繞在我回家的路途上。


  我坐在計程車上,準備到電台上班,但心中還是為他自殺之事感到耿耿於懷。也許我多陪陪他聊天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談論著JAY的音樂風格跟陶吉吉的寫作方式,但是……他為什麼會自殺?

  裝在鐵盒子裡的光碟靜靜的躺在我的黑色包包裡,我下了一個決定。

  「少年仔,你是DJ喔?」操著台灣國語口音的計程車司機手中握著方向盤這樣問我。

  「是啊,你聽過幽浮電台的『非常翩心』節目嗎?」

  「呃,我沒什麼聽廣播吶,阿要不這樣好了,你告訴我什麼時候撥你的節目,我等下順便聽。」

  「嗯,是等一下十點到十一點的音樂節目,頻道是FM94……」我看著他慢慢的轉著收音機的頻道,「對,就是這一台。」

  「不簡單喔,年紀輕輕就當DJ……哪像我,老婆都跟人家跑了,只能在這邊辛苦開車賺錢。」

  我聽他訴了十分鐘的苦,直到電台大樓前,我下車,才脫離耳朵疲勞轟炸的困境。




  十點,那個年輕人的節目應該開始了。

  計程車司機開著車穿梭在交流道上,路的兩旁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海天相接讓他的心情覺得十分舒服。

  「……各位聽眾朋友您好,歡迎收聽『非常翩心』節目,」收音機發出那人的聲音,司機知道自己沒轉錯台,「今天要告訴大家一個不幸的消息,我的好友暨音樂製作人KASE不幸去世了,我們用這首歌來紀念他……」

  「匈牙利名曲,Gloomy Sunday。」


  晚間報紙的社會版多了幾條新聞,其中包括「計程車司機墜海身亡」「服飾店老闆上吊自殺」「十名大學生集體服毒」云云,還包括「名電台DJ暴斃錄音室」。

  Gloomy Sunday現在靜靜的擺在電台儲藏室陰暗的一角。

  等著無知的人類前來放出黑色的樂章。

  它等著。

  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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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在嘴裏嘗到血腥味。」他對醫生說。

  一身白袍戴著黑框眼鏡的醫生詳細的檢查了一遍他的口腔,他感覺到一隻反射鏡深進了他的嘴中四處亂竄。鏡子跟牙齒不停的發出「喀喀」的碰撞聲。

  「沒什麼問題啊,你多心了吧。」醫生拿出反射鏡放到手術台上。
  
  他走在寒冷的街上,新聞報導說今天是台北有史以來的最低溫,他為此緊緊的抓著他的皮衣不放,生怕寒氣不聽勸的鑽進任何一個他想不到的孔隙。

  回到家門前,落寞的身影看在鄰居眼裡自然是話題的來源,三姑六婆們不畏寒風的聊起了八卦來。

  「那年輕人真可憐。」

  「據說他老婆跟人跑了之後,他就這樣一直很頹廢了。」

  「也難怪,他老婆也真是的,據說她跟那男人是在晚上私奔的,她老公可是在早上起床才發現老婆不見了……」

  「林太太也真是的……枉費我們還常常照顧她,竟然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最近都沒有看見她了呢。」

  「有一次我看到他老婆勾著那男人的手,好親密呦。」

  自顧自走進門廊的他當然沒聽到這些流言蜚語。
  
  拿著杯子,靠到熱水瓶下,滾滾的熱水在寒冷冬天裡是一種別致的享受,在這種天氣裡,無味勝有味,他想。

  無味?

  又來了,是那種血腥味。

  他納悶,嘴裡沒有傷口為什麼會嘗到血腥味?他很確定那不是下午喝咖啡的餘味,那味道真的好像血。

  走到浴室,打開小燈,米白色的洗手台上仍然擺著兩組盥洗用具,一組是他的,一組是他摯愛妻子的﹔看著那粉紅色的刷牙杯靜靜的等著主人來使用,他只能苦笑,自己的工作太忙讓苦苦等門的妻子另尋新歡,而現在,刷牙杯可能也感受到了當初主人等著晚歸丈夫的空虛心情。

  鏡子映照出他口腔的每一部分,從牙齦到牙冠,每一顆牙齒他都細細的檢查過一遍,然後又掃視了旁邊紅色的肉壁,雖然那顏色紅的跟血一樣,但仍然沒有傷口流出真正的血來。

  他喪氣地坐到沙發上,隨手拿起手邊的一罐礦泉水喝了起來。兩天前上班途中買的礦泉水,到現在都沒喝完,不想浪費的他大口大口的把水灌進喉嚨。

  他渴,除了生理上的渴,還包括了心理上的渴望。

  好甘甜的礦泉水。

  嗯?沒有血腥味?

  他拿起剛剛進門倒的那杯水喝了一口。

  有淡淡的血腥味。

  「我知道了,是水質問題!」又猛喝兩口的他恍然大悟,前陣子他們這獨棟房子的水塔換了之後,怪味就出現了,於是他決定今晚上房頂一探究竟。

==
  
  「好冷……」他拿著手電筒爬上屋頂,大型的水塔聳立在平坦的地上,月光反射出一道道銀色的光芒,上面用血紅色的噴漆印著所屬公司的印記。

  望著四周,他苦笑。

  還記得兩個星期前,他與她最後一次一同站在屋頂,微笑地看著繁星與月亮互相輝映,那個水塔,就是他們幸福的見證人﹔然而現在她不在身邊,在他眼中的月光似乎黯淡許多,就連水塔也鬧性子地產生難以忍受的怪味。
  
  一步步走向水塔,水泥地上的腳步聲迴蕩在四周圍,聽起來好像不只他一人走在屋頂上,他打了個寒顫,連自己都不太確定那是太冷還是太害怕造成的。

  雖然近十度的低溫一直逼著才穿一件T恤的他回屋子裡,但是他不能再忍受這種惹人厭的味道,等到發現是什麼地方污染了之後,他心想,一定要狠狠的告那家水塔公司一筆-服務品質不佳、危害客戶身體健康,嗯,他暗自盤算著這起訴訟可以為他帶來多少的賠償費用。

  走到水塔前的梯子,「嘿!」的一聲,他兩手抓住欄杆,腳向下一蹬,跳上了梯子,卻差點因為沒站好而被風吹倒。

  水塔的蓋子不大,但很沉重,他站在梯子上拉起鐵蓋放到旁邊。

  一股濃烈的怪味衝出水塔口,但是光線不足,根本看不清楚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於是他打開手電筒開關,把他的頭跟手電筒都伸進裡面看。
 
  那是一具發臭的屍體,周圍的水上面浮著一大攤血,皮膚呈現水腫蒼白的他老婆靜靜的躺在裡面。

  也用凸出、無血色的眼珠往外瞪著。

  他隨即面色鐵青,蓋回蓋子跳回屋頂的地板上。

  真是的,怎麼自己放的自己都忘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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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p 04 Sat 2004 23:17
  • 好運

「數理資優班?……」我不可置信的拿著爸爸剛剛列印出的榜單說。

  「是啊,」爸爸坐在電腦前彎下腰,從印表機中抽出最後一張榜單,「你還真不簡單!贏了班上一堆人……我還認為像你在考試之前這樣混,怎麼可能考上……結果原來是惦惦吃三碗公!第二志願資優班呢……」

  我還是不能置信,因為我很清楚考試前及考場中的情形。

  考試前兩星期,基測剛考完,身為班上資優生的我早就放棄高中繼續資優生頭銜的想法,晚上的複習時間偷偷開電腦上網、看櫃子裡快要發霉的漫畫,老師出的作業也隨便寫寫,可說是打混至極。

  雖然學校老師跟同學口口聲聲說「沒關係,基測沒考好,拼個數理資優班給他們看看!」,但是我也從來不把資優甄試放在心上,只是滿腦子擔心申請如果上附中要不要考第二次基測,連老爸給的指定讀物也翻沒幾頁。

  考試當天,很多家長老師都來為我們加油打氣,面對他們的關心,我也只能苦笑回應。我更確定自己不可能考上,因為考場內大家都在很認真的讀著高一上的化學或物理,而我卻想著等一下參加學弟妹的歡送會之前,要去哪裡吃飯。

  整場考試分兩節,第一節考選擇,第二節考填充﹔由於是高中入學考,所以難度不在話下。當我拿到考卷時更是傻眼,沒有幾題是會的。

  第一張考卷我硬是寫了一半,然後剩下憑小聰明跟直覺猜了幾題,最後剩下八九題真的不會的只好隨便看了選項,沒有規律的填上ABCD﹔第二回合填充題沒得猜,只好憑自己真的實力,結果自然是幾乎不會。

  考試結束我甚至跟同學打賭,自己絕對考不上資優班,如果考上就一人請五百塊﹔現在我很慶幸自己只跟兩個人打賭。

  而我正瘋狂的繞著客廳跑,一邊跑一邊狂笑,表現自己的歡欣。

  過幾天後收到成績單我更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第二回成績不太好,只考了56分(滿分當然是一百),但第一回卻考了個很好的80分。

  別以為80分是不好的分數,第一回考三十三題,我只錯五題,這還是一份難度很高的考卷。

  仔細看看答錯題目,五題中有三題是在出考場時確定寫錯的題目,很難,大家都哇哇叫,然而剩下兩題是猜錯的。意味著──

  我至少猜對了七題左右,隨便猜的情況下。

  一邊笑著跟爸媽說這件事,他們都說是祖先有保佑,很高興自己的兒子不用再焦頭爛額的準備第二次基測,然後開玩笑的拿著一張選號單要我填,認為打鐵趁熱,也許會中獎﹔我也隨便填下幾個號碼,交給媽媽。

  然後隔天,我回家時看到桌上擺著三桶肯德基的外帶全家餐,看到鮮嫩多汁的雞塊,這晚餐顯然不便宜。

  「老媽你怎麼今天捨得花那麼多錢買晚餐,很貴吧?」我對著廚房裡的媽媽問。

  「放心,你中的四星還剩五千塊沒用完。」她一邊說一邊捧出幾個盤子擺在餐桌上。



  陰暗的天氣,傍晚,我走在街上,穿著一件白色T恤,滿身大汗,因為剛剛才從公園跑完步回來。

  心裡想著這幾天的事情。

有點太好運了,從資優甄試到現在。

  先是中樂透,然後昨天在7-Eleven門口的夾娃娃機意外夾到一個大頭狗娃娃,那個頭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用鐵爪鉤起來的,鐵爪子緊緊的把娃娃吊到洞口後放開。

  同一個夾娃娃機以前我也玩過幾次,但是這是第一次成功抓到。

  再來是我去師大附中作新生報到的時候,竟然在回程遇到我最喜歡的創作歌手周杰倫帶著女朋友經過何嘉仁書店﹔他們兩個當時是戴著漁夫帽及墨鏡的,通常戴上漁夫帽後很難看出原本是誰,但我卻剛好看到他把帽子拿下搧涼的時刻,所以我也拿了兩張他的簽名。

  有點扯的是,我還撿到了錢,而且是連兩次,雖然第一次撿到50元硬幣、第二次撿到100元紙鈔,但是在同一天之內撿到兩次錢也是不常見的吧?我當然沒有拾金不昧,因為拿著面額少的錢去警局總覺得很奇怪-至少我是這麼想的,也許這是人類為了掩飾自己自私的侵占行為而作出的藉口。
 
  似乎從六月十一日開始我的人生就被好運氣給擠滿了。

  我以前並不是一個很好運的人,相反地,天不從人願的情形也很多﹔那些抽獎機率很小的就別提了,像是在班上考試吧!只要遇到二選一的情況,我「絕對」選不中正確答案。

  或是平常走在街上,踩到狗屎或嘔吐物的機率也比一般人高一倍-這絕對不是因為我比別人多兩隻腳-所以我洗鞋子的功夫還不錯﹔當然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是禮物,往往是鳥糞或垃圾,目標也都是我的頭或鞋子﹔以前聖誕節抽交換禮物時,往往別人抽到的都是高價位的遊戲軟體、模型玩具或是具實用性價值的皮包之類的,但我抽到的卻常常只是兩支筆或是一本筆記本這樣的禮物﹔在公車上時,也常會被擠過來的扒手給扒走皮包,後來只能跟好心乘客借錢,才下得了車。

  也許是無傷大雅的倒楣事情,但是我都走過來了,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那種會危及我自身生命安全的壞事。

  不過整體來說,我真的不是一個好運氣的人。

  現在突然變成這樣,好運洶湧而來,我還真的有點不習慣。
  
  「嘎──」

  汽車的煞車聲刺耳地響起,我站在馬路的斑馬線上轉頭,一輛紅色喜美往我這邊迅速前進,雖然及時煞車,但速度並未減低太多。

  現在是紅燈,我卻顧著想東西而沒注意到。

  我的大腦還來不及反應「逃」這個指令,只是呆在當場,任由聲音離我越來越近。

  我的好運氣就到此為止了吧?

  沒。

  今天的天氣本來就陰沉沉的,突然刮起一陣又冷又強的風,把地上幾張報紙吹到了那輛紅色喜美旁邊的卡車上,遮住了駕駛的視線,而且還是轎車左右兩台車都被報紙遮住了。

  兩台車一時失去控制方向,猛然往兩旁的路燈撞去,兩支高高的路燈「砰」的一聲倒下,往中央那台紅色轎車的位置倒下,交叉成一個X字形擋在轎車前方﹔由於本來轎車已經開始煞車,又加上路燈的阻力,車子撞上路燈後便應聲停住。

  我,倒下的路燈,轎車,三樣東西距離差不到十公分左右。

  我一滴冷汗都流不出來,全身的汗腺都被嚇得凝結了。

  唯一有感覺到的只有四周吵雜行人及嘖嘖稱奇的聲音,畢竟這個場面只能用一個「扯」字形容。

  我突然聯想起「絕命終結站」這部電影,只是我的遭遇跟主角艾力克斯正好相反,他是被死神追殺,而我是死神不收。

  「這傢伙真是太狗屎運了!」我聽到旁邊停下車一探究竟的摩托車騎士說,他的雙眼瞪得大大的,看著驚魂未定的三位駕駛從車子出來,反覆檢查自己的車有沒有事。

  而我還站在斑馬線上,呆住。

===

永遠英俊的裴瑞:
 你最近真是走狗運啊?

  嗯,不要覺得奇怪,這是我跟朋友的msn對話,驚嚇過度的我回到家後開啟電腦,上網跟他聊了一陣子之後他發過來的訊息。

柯南電影要上映了!(平):
 是啊,有點讓我害怕了。

永遠英俊的裴瑞:
 害怕?

柯南電影要上映了!(平):
對,我覺得我好像好運過頭了。

永遠英俊的裴瑞:
 OR 被你打敗

柯南電影要上映了!(平):


永遠英俊的裴瑞:
 誰不想要好運的啊?你最近這樣又中獎又拿簽名,剛剛又躲過大劫,這是好事啊!

柯南電影要上映了!(平):
但就是不對頭嘛

永遠英俊的裴瑞:
 想太多……^^

  朋友這樣說,我真的想太多了嗎?這是老天爺在我平凡人生中所給的恩賜嗎?

  也許真的是我想太多,畢竟目前為止我只有遇到好事,什麼壞事也沒遇到。

  於是我打開kkman瀏覽器,開始看著網路上的新聞訊息﹔看著看著,我又發現自己的名字被登在Yahoo網路抽獎的名單上。

  宏碁NoteBook電腦一台!寫在我名字旁邊的是這個獎項。

  祇有兩個名額而已。

  我不知道現在的情緒是什麼……

  我並沒有高興的跟家人分享這個喜訊,只是抓了本網路作家九把刀的作品「打噴嚏」來讀,還剩大概二十頁。也好,趁現在剛考上資優班很閒的時候來讀。

  好熱,我想開窗戶。

  我走到窗邊推開我們家的窗戶--不賴吧?往外推開的玻璃窗戶一般家庭很少見的……

  「啊!……『砰!』」

  一個人硬生生從我的窗戶上掉了下去,因為我把窗戶推開時,把正往上爬的他給撞下去了。

  五樓!

  他從五樓的高度掉下去啊!

  結果我不敢想像。

  不過好在他並沒有死,只是受了重傷、全身骨頭斷得差不多罷了﹔我打119跟著救護車去醫院時,醫生說他大概這輩子會全身癱瘓。

  我在醫院的走廊上坐著,低頭想著自己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家屬一定會告我告的一榻糊塗啊!這算什麼狗屁好運……

  接下來我注意到一大隊警察衝進醫院,有便衣也有普通刑警,這種陣仗我還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看見,該不會是來抓我的吧?我害怕地想。

  其中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看到我坐在加護病房前,便向我走來,問:「小弟弟,剛剛我們接到醫院的電話,說這個人現在在加護病房……」他拿出一張紙給我看,上面是剛剛那個男人的照片,下方寫著:「懸賞10000000,吳姓富豪一家十口滅門血案關係重大嫌犯!」

  「是他嗎?」他問,我猛點頭,嘴巴驚訝地張大。

  接著他要求把詳情告訴他,我說我只是想開窗戶透透氣,接著就不小心把他給撞下去了,因為窗戶是毛玻璃,所以沒有看清楚外面有人正要爬上來……

  「你運氣真好,」他收起通緝海報,笑著說:「這個人我們已經追查很久了,我想他那時一定是要找一個寄身之所,挑中你們家,醫院帶走他時他身上還藏了一把槍,如果他進去你們家的話我想你們可能就沒命了……」

  我只能張大嘴,又一呆。

  幾天後,趁著畢業沒多久,我跟以前幾個同學回到以前就讀的板橋埔墘國小,看看以前的老師,順便報告這個好消息,當然路上又撿到了一枚五十元硬幣。

  「啊,豪平你來了!」鄭旭老師高興的歡迎我跟旁邊的同學阿誠,他一點都沒有變,還是一樣頂著大啤酒肚,穿著熟悉的粉紅色襯衫跟短褲。「阿誠你長高不少啊……」

  「老師你怎麼沒有瘦一點?」我開玩笑的跟他說,被他笑著巴了一下頭。

  我們師生三人就這樣一邊聊一邊逛著校園,我正好談到自己考上附中資優班的事情。

  「這傢伙很賤喔,考試之前一直說自己沒辦法考上,還說什麼考上就請客之類的,好像自己真的沒辦法考上似的﹔結果自己真的考上了。」阿誠笑著說,不過他沒立場笑我,他平常成績就很好,考上的是建中數理資優班。

  「沒有啦,都是運氣罷了……」我推辭。

  「運氣?」老師問。

  「對啊,第一回考的科學能力測驗幾乎猜的都對了……六七題就這樣賺到了!」我苦笑,阿誠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老師拍拍我的肩說:「老師相信你有這個實力,不要說自己是猜的啦……」

  「是真的!」我反駁,並把最近遇到的好事一五一十的跟老師敘述。

  「喔?那個通緝犯被你撞下窗戶的事情我有在報上看到……我們狂笑很久!」他聽了笑得更大聲了,對著我說:「哈,那你最近要小心一點,突然這樣好運澎拜而來,那接下來可就會倒楣很久了……」

  「啊?」

  「人沒有絕對好運,老天爺是公平的,該給多少就給多少,給多了他就會收回,給少了就會補多一點……你先把以後的好運都用光了,走在路上小心怪東西從天而降啊!」他們兩個都笑了,但我沒有。

  我突然意識到這件事情可能真的是這樣。

  於是急急的討論完我們各自未來的方向之後,我就先跟他們告別了。

  坐捷運來到市中心的中央圖書館,雖然書很多,但是在書櫃間來回奔跑的我也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書。

  「中國古代易經思想」很好,就是這本。

  大本的硬殼書,黑色外皮上燙金寫著書名,我翻開幾頁看。

  「……『周易』,通稱『易經』,亦省稱『易』,『易』有三義……」

  又翻幾頁,我才省掉一大堆我沒興趣的學術性資料及歷史,看到自己現在急迫需要的東西。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又有六十四種不同排列組合,代表天地萬物變化始於陰陽之間和諧交會對立所產生,太極中之『陰陽』相剋相生,亦剛亦柔互不相消,此消彼長永不停歇,萬物萬事亦為此理,相互相生和諧統一。」

  這段似乎解答了我的疑問。

  其實人的身體很奧妙,吃了飯,血糖升高會自動分泌胰島素來阻止血糖過高﹔運動過後血糖降低會分泌腎上腺素來釋放肝醣含有的血糖﹔受了傷,白血球的數目會增加來對抗突然增加的細菌,避免免疫系統遭破壞……由這些方式達到一個身體的恆定性而無失衡。

  然而,我認為並非僅有形物擁有恆定道理,無形物也應該是這樣的,例如運氣。

  太極陰陽相生相剋,互相制衡此消彼長,正因為兩方勢力相當,才能維持萬物之和諧﹔在我體內的好運及壞運原本都是互相制衡的,卻在六月十一日開始出現好運暴增的情形,而身體並沒有維持好壞運的恆定性。

  以往我遇到的倒楣事情都是小事,發生之後理論上我都會遇到一點好事來彌補,才能維持本身好壞運的恆定﹔也許就在不知不覺間,我避掉了SARS病菌的侵襲,避掉了搶匪槍戰的波及危機,避掉了火車事故的劫數﹔由於這些都是不知不覺避掉的,所以我也會莫名其妙發生一些倒楣事,這都是身體及命運交錯自動產生的好壞運恆定。

  然而最近我身上的好運卻以明顯得見的方式表現出來,完全打壞了好壞運的平衡,例如猜題幾乎全中、夾娃娃機夾到、中了樂透、數次撿到錢以及前幾天避掉那場驚心動魄的車禍,還有差點被通緝犯殺人滅口外,一件壞事也沒有發生,從六月十一日之後,我就像是福星高照一般。

  這是否意味,總有一天我會遇到一連串壞事?

  而且從這邊看來,我遇到的好事一件比一件離譜,巧合強大的力量保全了我的性命,卻都只是好的巧合。

  好在我拒絕了高額的賞金,否則真的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

  我意識到如果失衡的情況再這樣下去,等到命運開始做制衡行為,我絕對活不過兩分鐘!

  所以我決定採取行動。

  我閉著眼睛在學校旁邊的人行道上走,這條路上有很多狗屎,我想閉著眼睛一定能踩到一兩沱,對於平衡行為不無小補。

  但是詭異的事情就是發生了,我閉著眼睛蛇行地走,但是路上每一沱狗屎我怎麼踩都踩不到,好像閉起眼睛比睜開眼睛還要容易閃過!

  這時我聽到旁邊的小學生細聲討論:「這個哥哥好厲害喔……怎麼這樣走都踩不到狗屎……」

  我心想這樣沒用,刻意去踩不算是倒楣,算笨﹔於是只好放棄這個方式。

  過一會,我在人擠人的SOGO百貨中穿梭著,把兩張千元大鈔放在口袋裡,想要讓它自己掉下,或是等扒手來偷。

  令我扼腕的是等我走出百貨公司,口袋兩千元不但沒有不見,還多了三張一百元,這件事我很難想透。

  然後我又試試看在快要綠燈變紅燈的時候穿過斑馬線,看看能不能被車子稍微撞一下,但好運並沒有讓我成功,我平安的到了對街。

  看來人工製造厄運是沒有用的,我想。

  我失望的走上回家的路,刻意把視線避開地上明明白白攤開給我看的一千元紙鈔。

  然後走進麵包店想買個麵包時,一個彩球在我頭上爆開。

  「恭喜!你是本店第3000位客人,可以得到一年份的波羅麵包……」

  我頭也不回看也不看地跑離這間店。

  六月十一日我做了什麼事情嗎?

  為什麼好壞運從這天開始失衡?

  我仔細回想,但是我畢竟不是一個記憶好的人,所以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也許老天要你怎麼樣,就得怎麼樣﹔哪天開始根本沒有關係……

  也許這一切只是我想太多,我只是純粹好運,沒有所謂的好壞運失衡這種事情!

  自知沒有頭緒的我回到家,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著電視。

  「……超級大富翁好運Call Out!我們請電腦為我們亂數決定一個號碼……接到的人請說出你正在收看什麼節目,然後就可以參加機會命運選擇喔!」謝震武在電視上拿著麥克風說著,然後螢幕上的黃色框框開始跳動數字……

  我心想,嗯,我沒有參加這個節目的電話抽獎,電腦不會抽到我們家電話的,於是鬆了口氣。

  「號碼出來了!」「鈴──!」

  幾乎是同時,謝震武的聲音跟電話鈴聲同時響起,我爸媽由於都睡著了,沒有注意到鈴聲。

  不會吧,電腦程式出問題剛好撥到我們家?

  我理也不理的把電話抓起用力掛斷,跑回床上睡覺。

  「……剛剛觀眾大概不小心掛斷了,讓我們再次決定一個亂數號碼……」我忘記關電視,但也懶得關,謝震武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弱,可能是剛剛掛的太大力把大家都嚇到了。

  但我不管,我厭煩了。

===

  一覺醒來,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樣的好運,反正今天是星期日,我決定繼續這樣睡下去,不想理一切的事情。

  媽媽知趣的獨自到餐桌前吃早餐,不想打擾我。

  「哎呀!這電視怎麼都沒有關……」她按下開關,讓電視休息一下。














  「怎麼了?」我站在廢墟堆中,看著已經不像我家的家,驚愕的問著自己。

  眼前是一片破牆爛瓦,我房間的一切都已經變成燒焦的垃圾,然而四周也都是這樣,我家不見了,我家被夷平了。

  我忍住心中的驚恐不安往四周看去,發現不只我家,大概整個社區都全毀,像是被飛彈擊中過一樣,電線桿跟路燈東倒西歪,汽車跟摩托車被天上掉下的磚瓦擊中,變成希巴爛。

  仔細再看,廢墟中還躺了幾個人。

  離我最近的那張臉,好像是我媽。

  「媽!」我大喊,衝過去,可是我媽好像已經聽不到了,她全身焦黑,但還可以勉強辨認出她是我的媽媽。

  我轉頭看看,發現一個人的身體倒在離我大約十公尺遠的地方。

  我抱起媽媽,往那個人奔去。

  我心中最不祥的預感已經實現,是爸,焦黑的程度不比媽媽差。

  我爸媽都被炸死了,被奇怪的爆炸炸死了!現在我卻還不能了解是什麼原因!

  我平安無事,全身安然無恙……為什麼?

  我的衣服一點燒焦的痕跡也沒有,我剛剛醒來時更是發現自己是從廢墟中起身,似乎四周只有自己躺的那張床沒有被炸燬。

  那張完好的床,跟四周的廢墟形成強烈對比。

  自己這個完好無事的人,也跟遍地的死屍形成強烈對比。

  「不!」我狂嘯,這是好運嗎?我不要……

  淚水止不住地從眼中流出。

  如果這可以是夢,讓我醒來,好嗎?

  自己一直哭,一直哭,哭了不知道多久。

  好運?狗屁。



  
  「長官,好像有生還者!」一名穿著迷彩服的士兵對著後方大喊,手上拿著軍用步槍,「應該是一個少年!」

  後面跟來一小隊官兵抬著擔架接近那名少年,發現他只是跪著哭泣,旁邊還有兩具焦黑的死屍。

  「把他先抬走吧!」似乎是領隊的士官命令,「中共突然的飛彈攻擊真是恐怖,沒有人來得及應付……這少年真是好運,竟然……一點事都沒有?」他看看眼前跪著的少年說。

  那少年不答話,就只是跪著。

  他們不管他要不要上擔架,兩個人過去準備抬起他。

  剛剛那個拿著步槍的官兵也跟過去要幫忙,結果腳絆到了地上的石頭,撲了個五體投地。

  手拿著的步槍飛離了手,撞在地上。

  「砰!」一聲槍響,步槍顯然因為撞擊而走火誤射。

  不偏不倚,這發子彈射中了那名少年的太陽穴,一時腦漿四濺,血灑了一地。

  沒有哀叫聲,沒有痛楚,他倒在其中一名官兵的懷中。

  「呃……」那名闖了禍的官兵恐懼的說著:「反正都死那麼多人了……多死一個應該也沒關係吧……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太倒楣了。」

  旁邊的人不做聲,不是因為這非他的錯,是因為大家還沒從這只發生在兩秒間的死亡意外清醒過來。

  有人低聲說道:「這傢伙……真是倒楣。」

平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男子吹著口哨,走在人來人往,紛鬧的大街上。

  他的衣著並不是非常的特別,一頭亂髮,白底黑紋格子狀的襯衫配上藍色牛仔褲,真要說引人注意,也大概只有脖子上掛著的那條耀眼的水晶墜吧?除此之外,他跟一般的路人差別並不大。

  但不知怎的,週遭的人都對他指指點點,彷彿見到什麼稀有動物一樣的盯著他瞧。
  
  即便如此,卻還是沒破壞這男子的快樂心情。
  
  因為只是稀鬆平常的目光,以及聽慣了的耳語,算什麼?
  他迅速走入右手邊的巷子裡,抬頭尋找他所要的招牌。
  「吉也家....輕鬆小棧....」走了幾步路,他才看到一塊招牌,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的叫著:「哎呀!找到了找到了!『臻新理髮廳』!真是難找...」
  
  找到目標的他,推開招牌下的玻璃門,走了進去。

  「老闆娘?」他喊。

  「來了來了...」一個濃妝豔抹的婦人從理髮廳裡的內房走了出來。「啊?是你啊!稀客稀客...」

  「呵呵,你們理髮廳怎麼換位置了?」

  「生意難作,錢賺得少嘛,租地方租不起黃金地段囉~」老闆娘一邊從抽屜拿出梳子及剃頭用具,一邊說著,「哪像你啊,全國知名的心靈診療師...什麼催什麼魔...眼若彥的?」

  「是催眠魔眼若彥,」男子說,「這只是虛名而已啦。」

  「拜託,看你常常上節目為觀眾解惑啊...什麼塔羅魔法心,開運鑑定團啦,常常都找你上節目,收入大概很高吧?」

  這名叫若彥的男子笑而不答,坐上理髮廳的皮椅。

  「老樣子嗎?」

  「嗯。」

  老闆娘操起銀光閃閃的剪刀,開始動工。

  大約半小時後,原本頭髮稍亂的若彥,變成了風度翩翩的英俊帥哥。

  「果然老闆娘你還是寶刀未老,那些知名髮廊的設計師完全比不上您呢。」若彥照著鏡子端詳自己的頭髮,滿意的連連點頭。

  「技術好有什麼用?捧場的人也沒幾個,像我們這種沒什麼名氣的店,想要在業界闖出個名號太困難了。」

  他拍拍老闆娘的肩,說:「都市裡的寶石,總有一天也會被人發掘的。」

  「呵呵。」老闆娘乾笑兩聲,伸手接過一百五十元的理髮費用。

  當若彥要走出店的時候,一個媽媽帶著一個身高只到她膝蓋的小男孩走進來﹔男孩又吵又鬧,而媽媽在一旁不斷的罵著他。

  「小甫!不要吵了!乖乖安靜的坐下來給阿姨剃頭!」

  「我不要,我不要啦~!!!」

  若彥不禁想到菜市場上那即將被魚販一刀斬頭,活跳跳的吳郭魚。

  「弟弟乖~」老闆娘用力把男孩抱起來,放到皮椅上,「很快就好了喔!不要怕,祇是剪頭髮而已喔...」

  但是男孩仍舊不停止吵鬧,在皮椅上跳來跳去,無法安靜下來,老闆娘自然也不知道從何剪起。

  正當老闆娘跟那位媽媽無所是好的時候,若彥走了過來。

  「交給我。」他用堅定的語氣對著兩位說,並把脖子上的水晶墜拿下,拿到男孩的面前。

  墜子開始擺動。

  左右擺動。

  媽媽露出疑惑的神情,但是老闆娘卻一點也不奇怪,靜靜的笑著看好戲。

  「小朋友...看著這個墜子喔...」

  男孩靜了下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擺動的水晶墜上。

  「聽叔叔說喔。」他把嘴巴湊去男孩稚嫩的耳朵旁,喃喃地說了一些話。

  等到若彥起身,男孩已經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阿姨,我已經為小弟弟下了暗示,等一下你要他醒來的時候,只要說『醒來』並拍兩下手,他就會醒來。」

  媽媽驚異的看著眼前這名年輕人,然後大叫:「啊!你就是電視上那個有名的催眠師嗎?!謝謝你的幫忙啊...」

  若彥只是笑笑,跟老闆娘打聲招呼後,就離開了理髮廳。

  才剛走出巷子,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立刻就響了起來。

  「喂?...千瑩啊?新節目的事情處理好了吧?...嗯...那等一下要上的節目是『命運好好玩』是吧!OK,我馬上趕去電視台。」

  他招招手,一台計程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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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1,ON!」

  音樂響起,現場的燈光立刻亮了起來。

  「歡迎收看命.運.好.好.玩!」女主持人小靜坐在檯桌後做開頭,「今天節目還是一樣的精采,除了風水大師林真邑以外,還邀請了國際知名的催眠魔眼若彥若老師來為觀眾放鬆紓解喔!一定不要錯過這次的節目...」

  「若老師,您是第一次上我們的節目,有沒有什麼話想要對觀眾說呢?」男主持人對著身旁的若彥說。

  他先是對現場的人笑了一笑,然後輕聲說道:「各位觀眾好,我是若彥。

  「大家都稱我是催眠界的高能力者,擁有一雙輕易能把人催眠的『魔眼』,但事實上,催眠並不光靠眼神,而是靠催眠者所營造的氣氛,以及集中被催眠者的注意力所深入對方心靈的一門技術﹔身為一個成功的催眠者,必須要能利用這門技術好好的為廣大民眾造福,因為我們可以放鬆你的心情,有煩惱的人,我們可以讓你的心靈深入問題核心﹔身心不愉快的人,我們也可以除去你不愉快的心情...

  「總之,我一直相信,催眠是可以為大眾帶來福利的東西。所以明天開始,下午五點半到六點,由我主持的節目『心靈對談』將為大家解惑,請各位務必收看。」

  「若老師啊,你這樣不是在搶我們的收視率嗎!哈哈哈....好了,現在我們開始進行本週的星座排行榜...」

  結束了節目以後,若彥在化妝室裡跟主持人聊天。

  「哇!若老師你真是厲害啊!」男主持人誇獎著他,「你第一次上節目,就為我們帶來高峰的收視率啊,可惜你有自己的節目了,否則我們一定常發你通告!」

  「民眾喜歡催眠這個話題,我就發揮,他們得到心靈上的解脫,我得到我應有的報酬,很合理嘛。」

  「改天你也幫我催眠吧,我想看看自己的前世。」女主持人小靜說。

  「當然可以。」若彥笑笑,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她﹔然後起身,到她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化妝室。

  「靜姐?」化妝師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她才回過神來。

  「啊?」

  「妳呆住了啦!」

  「喔。」 「喔什麼喔....妳怎麼還是傻傻的啊...」

  笑鬧聲在小小的化妝間響起。

  在小靜的耳裡卻好像還有另一陣聲音繚繞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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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老師!那麼晚回來啊!做節目很辛苦吧?」

  住隔壁的王媽媽向剛要走進家中的若彥打招呼,她正對著微弱的夜燈,在自家門口掃著地。

  「王媽,你也很辛苦啊,那麼晚還在打掃。」回應了她一下,他拿出鑰匙開了自己的家門,開燈走了進去。

  他的家裡裝潢以米色系為主,典雅的擺設,有一種走進去就能放鬆的感覺,十足是一個心靈診療的場所。

  「今日共有四筆留言...」答錄機在他啟動時發出訊息,他按下按鈕。

  「一...若老師,不要忘了要上幽浮電台的節目喔!」OK了。

  「二...阿彥啊,明天新節目開播,記得早一個小時去定裝!」OK,記得了。

  「三...若老師!偶素阿花啦,你上次幫偶的催眠好有效喔!偶老公收他也要試試看,跟你約禮拜三下午啦!」真是的...他不耐煩的按下『下一則』。

  「四...小若。」他打了個冷顫,他聽過這個聲音。

  「玩得開心吧?你忘了點東西在房間喔。...」留言聽取完畢,冷酷的聲音消失無蹤。

  若彥的氣息忽然變得急促起來,他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也知道自己必須趕快知道自己忘了什麼東西在房間。

  他衝進房間,摸索日光燈的開關。

  當整個房間亮起來的時候,他笑了。

  「是這個東西啊...哈哈...」他走到床邊,吻了一下坐在床上、眼神呆滯、大腿上蓋了一條棉被的裸身女子。

  「...當我數到三,拍手一下,妳就會忘記自己昨天在什麼地方,跟誰在一起,忘記自己昨天晚上的行為,忘記若彥這個人;然後妳會穿起衣服,不動聲色的離開這間房子。」

  一、二、三,啪。

  女子起身,姣好的身材在若彥面前展露無遺-雖然這女人的身體他已經再熟悉不過,卻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照著他的命令,她離去,走出若彥的家。

  當她站在馬路上時,她有點迷惑,有點恍惚,但她想起自己在家裡煮的魚湯好像還在瓦斯爐上,就飛也似的奔回家了。

  而若彥站在窗台邊,看著她回去後,滿意的轉身準備坐下。
  
  「哈囉。」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驚恐地大喊,但隨即就閉了嘴。

  「怎麼了,看到我有那麼恐怖嗎?」是答路機第四通留言的主人。

  一個黑色西裝畢挺,戴著黑色高禮帽的男人正站在他約兩步的距離。

  一個頭上長著角的男人。

  「你這個人可不可以用正常一點的方式出現啊?」

  「我不是人,謝謝。」

  「找我有什麼事嗎?」怒氣未消的若彥拿起台子上的杯子,喝下剩半口的黑咖啡。

  男子向前走一步,貼近若彥,牠雖有俊美的外貌,但若彥卻可以從牠眼中看到熊熊的烈火竄燒著,邪惡的壓迫感讓人喘不過氣。

  一個魔鬼,就是如此的吧?

  「明天,是個轉戾點啊?」

  「嗯。」若彥放下空杯子。

  「不要忘了,我要你利用上節目的機會,把暗示傳給全國觀眾,你照做了吧?」

  「做了,做了,」若彥不耐煩的回答,並往衣櫃的方向走去。「我可是使盡全力呢。」

  「從明天開始,你的機會就更多了,你要利用新節目傳送更多的暗示。」

  「好好好。」

  「你的口氣不是很好啊?」男子露出詭異的笑容,
「別忘了是誰給你一雙『魔眼』的。」

  「我當然知道。」他從衣櫃中拿出一件燕尾服,「沒有你,我怎麼會有今天的地位?還有享用不盡的金錢跟美人?」

  「男人,哼。」牠冷笑一聲。

  「你就不是男人嗎?」

  「別忘了我是誰,性別對我不重要。」牠指指自己頭上的角。

  「說實在的,實在很好玩。」若彥在穿衣鏡前比照著自己的身材,看看燕尾服是不是適合明天的節目。

  「沒錯吧?」牠用左手摸摸自己的下巴,「催眠是個很有趣的玩意。」

  「今天我對一個小孩下了暗示,二十年以後我們將會在社會新聞頭版看到他...『青年殘忍屠殺父母』,嘖嘖。」他在半空中用手畫出一個方框,想像斗大的標題就填在上面。

  「哈哈哈哈....」魔鬼狂笑,若彥則是被突如其來的這一笑嚇到了。
  
  「你做得很好...我就是要你這樣為人世帶來紛擾,帶來邪惡,我要人類的七大原罪徹底重現於世...」

  若彥把燕尾服丟在床上,繼續找著另一件衣服,「哼,之前的方法都太慢了,一個一個催眠要到什麼時候你才會達到目的呢?果然還是用大眾傳播工具最有效率了。」

  「哈哈哈....」牠又是一陣狂笑,「每天的持續暗示,這個國家沒幾個月就會被內亂、暴力、欺騙、淫亂、黑暗給淹沒了,末日,將會提早來臨。」

  「我才不管那麼多呢,我只要玩。」他不理會魔鬼的宣示,繼續在衣櫃裡翻找著。

  「哼,有趣。」

  「對了,」若彥像是想起什麼,關上衣櫃的門對著魔鬼說:「你賜給我控制人心的催眠力量...你的力量絕對比我強多了...」

  「嗯?」

  「那為什麼你不親自執行這些計畫呢?」

  突然電鈴聲大作。

  「有人來找你,我先走了。」牠的背後「唰」的一聲伸出兩隻蝙蝠般的翅膀,緩緩的上下拍動著。

  「喂...我還沒問完...」話聲未落,魔鬼振翅,飛出了窗外。

  有趣的是窗戶根本沒打開,魔鬼的身影卻已經在窗外飛翔。

  牠遠遠的透過窗戶,看見早上的那個節目主持人小靜用同樣呆滯的眼神走進若彥的房間,沒兩下子就跟他抱在床上纏綿起來了。

  魔鬼「啐」了一聲,拍動翅膀往天際飛去。

  為什麼?原因很簡單。牠不是祇要看世界末日而已,牠還要看看一個無名小卒在得到這股力量之後,會怎麼運用,怎麼對付與他同樣族群的人。

  人類,為了權勢及慾望,可以出賣自己的親人朋友,這種骯髒的個性,牠在若彥的身上一覽無疑。

  當初若彥可是用自己親生母親的靈魂來換取催眠的力量呢。

  牠暗笑,其實根本不需要自己插手,世界也會因為催眠而毀去。

  每天那些政治、骯髒、暴力的新聞都在對全世界的人類進行潛移默化的行動,人類在不知不覺間,早就深深的在心中扎入了劣根性,若彥這個小東西的功用,只是加快劣根性出現的速度罷了。

  魔鬼,就是如此。

  也許有一天,在牠腳底下的這些小蟲,都會成為牠的同伴。

  正在看著整件事情發生的你,被催眠了嗎?
  一、二、三、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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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眼神迷濛。

  淡淡的米色陽光透過厚層雲朵灑了出來,照在我的臉上。

  「呃,我在哪裡啊?」我問自己,發現自己手上提了個黑色的公事包,穿著灰色的西裝及同樣顏色的褲子。

  我甚至搞不太清楚自己要去哪、從哪來,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

  大白癡???

  為什麼我的名字是這個啊???我試著回想。

  但此時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動,彷彿它自己知道要去哪裡似的。

  我要去上班嗎?我試著問自己的身體,但它並不如想像中的有智慧。

  好吧,要走就走,我放棄了抗拒,把主控權交給身體自己。

  不過,從剛剛到現在我還沒有擁有過。


  走了一小段路,我還是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於是開口問旁邊的人,但我的腳停不下來,只好用雙手抱住樹幹,硬是不讓自己走。

  「先生,請問一下,」我開口問旁邊正在樹叢旁剪葉子的老先生,他看起來很鎮定,並沒有因為自己滑稽的模樣而狂笑,「這裡是什麼地方?什麼路、什麼市啊?」

  「我是一個園丁,每天在這裡剪樹葉,煩都煩死了,不要來煩我。」

  說完他又繼續彎下腰剪樹葉。

  「呃,先生你別這麼無情嘛!跟我說一下又不會死...」

  「我是一個園丁,每天在這裡剪樹葉,煩都煩死了,不要來煩我。」

  「啥?」

  「我是一個園丁,每天在這裡剪樹葉,煩都煩死了,不要來煩我。」

  不管我問幾次,他的回答都是一樣。

  看來再試半小時我也不會得到任何答案,只好認命的放開手。

  腳依舊自己動著、動著。

  我轉身走入一家服飾店,嗯,真的是服飾店,招牌上就寫這三個字。

  四周的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但是清一色都是男裝。

  「歡迎光臨!」長頭髮的美女老闆穿著紅色的旗袍問候著我,性感的身材讓我不禁多看兩眼。「我們這裡有你所想要的服飾喔!」

  說也奇怪,老闆話聲剛落,一排衣櫃從左邊的牆上翻轉九十度正對著我,上面掛了十幾件衣服,有上班族西裝、有嘻哈少年服、大明星舞台裝,甚至還有小丑服。

  每一件衣服的下方都掛了個牌子,寫著標價及一小串數字,但是離我太遠我並沒看清楚數字旁邊的中文字是什麼。

  我只知道自己在不由自主的情況下拿出皮包-裡面放了兩千五百元-買下店裡最便宜的服裝,1200元的上班族西裝,然後在更衣室裡換下原本土土灰色西裝,著裝上剛剛買的藍色西裝。

  我注意到衣服下掛的紙牌,使了點力氣把它跟衣服上的塑膠線分開,手上立刻留下一條紅色的痕跡。

  紙牌上沒有廠牌,除了標價以外就是那一小串數字,以及剛剛看不清楚的中文字。

  「防禦力20」。

  呃,這是服飾店的新噱頭嗎?

  更奇怪的是,這件衣服上竟未寫明尺寸是S、M、L還是XL﹔不過這件也剛好合我的身。大概是我的身材尺寸跟一般人差不多吧?我想。

  「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好身材的美女老闆跟我鞠躬道謝後送我離開。

  當然我還沒有獲得我身體的自主權。

  接下來我又依照一樣的情況,進入一家「配件店」-不要懷疑,招牌上就是這樣寫!

  依照一樣的步驟,只是老闆不一樣,換成了一個金髮的帥哥﹔而自己也在無法控制的情況下買下店裡的「高級公事包」,1000元,但是高級皮革的觸感卻不會讓人有不划算的感覺。

  而同樣奇怪的,這公事包掛的紙牌,上面除了價格以外,還寫了「攻擊力30」。

  我開始懷疑這是不是目前的最新流行,但還來不及思考我就已經被下半身帶離了這間店。
  
  
  由於仍然搞不清楚狀況,我又攔了幾個路人問問,能抓的都抓過了,包括電線桿路燈跟郵筒,但每一個路人的反應都千篇一律-應該說是每一個人自己說的話都千篇一律。

  這是一個買菜婦人的回答-

  「據說隔壁張太太在對街的巷子裡那個垃圾筒下藏了私房錢喔!」

  「什麼?」

  「據說隔壁張太太在對街的巷子裡那個垃圾筒下藏了私房錢喔!」

  這是一個上學少年的回答-

  「每天都要上學,真無聊,要是我有『請假單』就可以請假了...」

  「呃,叔叔問的問題跟這個沒關係吧?」

  「每天都要上學,真無聊,要是我有『請假單』就可以請假了...」

  這是一個柺杖老翁的回答-

  「我們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要了解自己在世界上的定位,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貳,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嗯,很有道理,但我只是要問路」

  「我們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要了解自己在世界上的定位,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貳,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詭異的是,每一個人都只會說同樣的話。

  每一個人都像是機器控制的電腦一樣

  我是不是陷入了什麼詭異的大陰謀?


  才剛想完,我突然發現四週的景色有了改變。

  我確定自己剛剛是在市街上走,但轉眼間自己已經身在一個雜亂的小巷之中。

  眼前遠遠的站著一個戴著黑色口罩的人,手上拿著一把槍。
  「把錢交出來!」果然沒錯,是搶匪。

  「我身上只剩300元啊?」我想看看能不能跟他交涉。

  「交不出來就只好受死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欣喜,這是除了商店老闆以外,唯一一個有跟我做雙向對話的普通人。

  不過我比較希望這個人能夠再普通一點。

  這個不普通的人往我這邊衝了過來,用力的在我的胸口撞了一下,我痛的跪下。

  但這個人竟然不趁勝追擊,正對著我後退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我仍然痛的不能站起來,而搶匪卻還站在自己的位置,好像等著我反擊。

  會有那麼笨的搶匪嗎??

  好吧,既然這樣,我就順他的意。
  

  我拿起公事包用力的往他頭上砸下去,但他只是晃了一下頭,好像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不過接下來我知道我倒楣了。

  他舉起槍對著我。

  我想逃,腳卻動不了。

  「砰!!!!!!!!」

  我眼前一暗,倒在地上。

  失去意識之前,似乎聽到一聲沉重音調的句子。

  「Game Over」。



  「厚,你很爛耶,怎麼玩沒兩下就死了。」藍衣小孩對著自己隔壁的紅衣小孩說,兩人正對著一個大大的電視螢幕坐著,螢幕上寫著「Game Over」的字樣。

  「哎喲,」紅衣小孩手持一個電動的遙控器,氣嘟嘟的反駁:「還不都是你取那個爛名字,『大白痴』?一定是名字觸衰啦!」

  「還說哩,明明就是自己技術爛嘛...怎麼會有人在服飾店選最便宜的西裝呢?防禦力是最低的耶!配件店的公事包也是有夠爛的武器之一...」

  「是怪物太強了啦,搶匪的槍攻擊力太高了!」

  藍衣小孩搶過遙控器,按下紅色的按鈕。

  「重新遊戲吧,難得你媽願意讓你買電腦遊戲,不玩就太可惜了。」

  另一人拿起旁邊桌上的包裝盒子,再仔細看了一次上面的產品介紹。


        『虛擬人生8』
  全新的世界觀  全新的職業選擇系統
  從一個小上班族出發 成為至高無上的職業-總統!
  你可以自己為自己的角色取名 在商店購買你喜歡的服裝配件
  在都市中對抗妨礙你成功之路的壞蛋!
  最新開發主角人工智慧 不時自己出現動作反應
  讓你玩起來就像是活生生的人生!


  「開始囉!」藍衣小孩對著他說,「這次換我玩,不然你一下就死了。」

  螢幕上出現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性上班族,對白在下方以藍色的框框跳出。

  『我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眼神迷濛。』

  又是一個早晨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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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往常,我獨自一人坐在麥當勞二樓靠窗的那一排座位上,喝著小杯的可樂,順手一根根的把炸得金黃酥脆的薯條放進嘴裡咀嚼。

  身為一個新時代女性,閒閒沒事悠哉坐在麥當勞吃薯條並不是一個值得高興的事情,因為我身旁的人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們有的互相餵薯條、遞可樂,卿卿我我好不快樂。

  我呢?別提了。

  那個呆頭鵝,交往四年到現在都不肯向我提出結婚的請求,明明就已經暗示的那麼明顯了……看來上星期貼滿他整間廁所及客廳的大紅「囍」字並沒有點醒他,不過想想這方法真是蠢,現在他整副心思都在想要怎麼乾淨的清除這些緊粘著牆壁撕不下的的紅紙,哪有心思去想結婚。

  可是四年耶?拜託,這對普通人來說是算久的了,更何況我們現在都已經面臨「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年齡,再不好好考慮結婚的可能性萬一殺出個程咬金怎麼辦?真是搞不懂那呆頭鵝心裡在想什麼,情人節都快到了……

  如果說他能在這情人節前夕跟我求婚,我一定會高興得心臟病發作。

  「各位顧客您好!……」廣播響起,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此時我總覺得這傢伙的聲音很耳熟,但一時又說不出來是誰的聲音,畢竟透過廣播的音質有點變了,讓我認為可能祇是錯覺而已。

  「……歡迎光臨麥當勞重慶中心,」廣播繼續說著,「炎熱的午後,最需要清涼解渴的漂浮飲料系列來幫你驅除惱人的暑氣!本中心現在提供最低價的漂浮飲料系列,保證讓你物超所值……」

  又是廣告,我心想,這種炎熱午後如果沒有你在那邊囉哩八嗦大概會更清涼吧。

  「……以上就是今天本中心的特價活動,希望今天顧客能用餐愉快!」

  要結束了,很好很好。

  「結束之前,我想跟你說,洪詩婷。」

  突然聽到這個名字我震了一震。

  是他?不會吧?

  「我們交往那麼久了……」廣播繼續,身旁的顧客原本已經聽得不耐煩,卻突然興致高昂的豎起耳朵聽了起來,「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在等,一直都在等我親口跟你說……」

  此時的我,已經熱淚盈眶。

  沒想到這麼瘋狂的事,他做得出來,他竟然當眾在麥當勞就這樣說起來了?

  「我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我擔心的是你不肯接受,到時候我不就要獨自承受尷尬?可是今天,我真的忍不住了……」

  整間麥當勞寂靜無聲,只有擴音器的聲音迴響在整棟建築物中。

  我笑著,也哭著,心中的感覺如海浪般翻騰,感動的情緒從腦子衝到鼻腔,令我鼻酸。

  「好多年了,面對妳的任性,妳的傻氣,我往往是哭笑不得,卻又為妳的可愛而感動,但我一直沒有辦法鼓起勇氣對妳說我想說的話……今天我拜託了這裡的經理借我麥克風,為的就是要營造最浪漫的氣氛給妳……我必須要說……」

  我已經起身,往樓下櫃檯處奔去。

  沒有什麼,比癡情男子更讓人感動。

  「詩婷,我愛妳,妳願意嫁給我嗎?」

  整間麥當勞發出幾乎震破屋頂的歡呼聲,所有的顧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用吃奶的力氣叫著吼著不停拍手,手拍紅了也繼續拍,似乎是對他的勇氣至上最高的五千萬分敬意。

  我滿臉熱淚衝到櫃檯,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抱著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詩婷!」我高興的大喊。

  「郁如?」被抱著的女生驚訝的笑著回應,「妳在這裡?……妳怎麼哭成這副德性啊?」

  「哎呦,妳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很容易分享朋友情緒的那種人……」我看著那個男生,是詩婷的男朋友政霖,我跟我男朋友跟他們兩個認識很久了。

  「我說你啊,還真是有夠有勇氣的,竟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跟詩婷求婚!」

  政霖只是吃吃笑著,傻傻的樣子,十分不好意思。

  「詩婷,重點是妳答應了嗎?」我急忙問。

  她笑著點點頭,兩行熱淚從眼眶裡流出,並緊緊的靠著愛人的胸膛閉著眼睛享受幸福,而政霖也用緊緊的擁抱回應她。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麥克風,打開開關:「各.位.觀.眾!她答應了!她答應了!」我的狂喊聲傳遍了整間麥當勞。

  聽聞了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全部的顧客發出比剛剛更加喧騰的歡呼聲,把外面的機車騎士跟汽車駕駛全都嚇得停住腳步看著這間建築物,有人甚至看看手錶,懷疑是不是中華隊又在奧運打贏了一場關鍵性比賽。

  我看著眼前幸福的兩人,想起了自己那個笨笨的公。

  唉,人家同樣都是交往多年,怎麼你就不會使用這一招來表達你心中的想法啊?果然是呆頭鵝,呆到極點的呆頭鵝。

  「祝你們幸福喔!」我笑著,「情人節快樂!」

  然後我回到樓上繼續獨自吃著自己的薯條,不想打擾這對幸福的情侶。

  雖然心裡為他們高興,可是還是有點小忌妒,好想要有一個會做這種讓人感動至極求婚行動的男朋友啊!

  不過多想也無濟於事,反正今年是不太可能了啦,我想他現在一定還在清牆壁的紅紙吧,憑他這種異常遲鈍的大腦,要想到這種方法是很難的。

  於是我嘆口氣,塞了一根薯條到嘴巴裡。

==

  「可是我真的很需要借麥克風啊!」男子在櫃檯跟經理不斷的哀求著。

  「不行不行,」經理搖著手晃著頭說,「今天已經有人借用過了,吵得跟什麼一樣,還有一個神經病女生一起湊熱鬧鬼吼鬼叫的,我經不起第二次驚嚇的。」

  「可是,我女朋友等一下就會走了,一定要趁現在跟她說清楚啊,不然就錯過這個好機會了!」

  經理仍然不答應的搖著頭。

  「拜託啦……」男子合掌哭喪著臉,最後甚至跪了下來,「我求求你借我用,借我用好不好啦!不然郁如等一下就走了耶……」

  「你不要這樣啦!……你再這樣拉著我的褲子我就報警囉……不要拉了!快破了啊!……」

  
  「樓下好吵喔。」我對著剛剛來到我身旁坐下的政霖跟詩婷兩個說。

  「對啊,發生什麼事了?」詩婷問。

  「我也不知道,管他去死。」政霖對著眼前的愛人笑笑,一邊撥著詩婷的頭髮,一邊說著。

  於是我們三人繼續聊著天,吃著薯條。

  看著他們倆,我真希望天下的情侶情人節快樂,還有天下所有單身的朋友們早日找到Mr. 或 Mrs.Right啊!

  呃,樓下怎麼還是那麼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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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嘴裏嘗到血腥味。」他對醫生說。

  一身白袍戴著黑框眼鏡的醫生詳細的檢查了一遍他的口腔,他感覺到一隻反射鏡深進了他的嘴中四處亂竄。鏡子跟牙齒不停的發出「喀喀」的碰撞聲。

  「沒什麼問題啊,你多心了吧。」醫生拿出反射鏡放到手術台上。
  
  他走在寒冷的街上,新聞報導說今天是台北有史以來的最低溫,他為此緊緊的抓著他的皮衣不放,生怕寒氣不聽勸的鑽進任何一個他想不到的孔隙。

  回到家門前,落寞的身影看在鄰居眼裡自然是話題的來源,三姑六婆們不畏寒風的聊起了八卦來。

  「那年輕人真可憐。」

  「據說他老婆跟人跑了之後,他就這樣一直很頹廢了。」

  「也難怪,他老婆也真是的,據說她跟那男人是在晚上私奔的,她老公可是在早上起床才發現老婆不見了……」

  「林太太也真是的……枉費我們還常常照顧她,竟然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最近都沒有看見她了呢。」

  「有一次我看到他老婆勾著那男人的手,好親密呦。」

  自顧自走進門廊的他當然沒聽到這些流言蜚語。
  
  拿著杯子,靠到熱水瓶下,滾滾的熱水在寒冷冬天裡是一種別致的享受,在這種天氣裡,無味勝有味,他想。

  無味?

  又來了,是那種血腥味。

  他納悶,嘴裡沒有傷口為什麼會嘗到血腥味?他很確定那不是下午喝咖啡的餘味,那味道真的好像血。

  走到浴室,打開小燈,米白色的洗手台上仍然擺著兩組盥洗用具,一組是他的,一組是他摯愛妻子的﹔看著那粉紅色的刷牙杯靜靜的等著主人來使用,他只能苦笑,自己的工作太忙讓苦苦等門的妻子另尋新歡,而現在,刷牙杯可能也感受到了當初主人等著晚歸丈夫的空虛心情。

  鏡子映照出他口腔的每一部分,從牙齦到牙冠,每一顆牙齒他都細細的檢查過一遍,然後又掃視了旁邊紅色的肉壁,雖然那顏色紅的跟血一樣,但仍然沒有傷口流出真正的血來。

  他喪氣地坐到沙發上,隨手拿起手邊的一罐礦泉水喝了起來。兩天前上班途中買的礦泉水,到現在都沒喝完,不想浪費的他大口大口的把水灌進喉嚨。

  他渴,除了生理上的渴,還包括了心理上的渴望。

  好甘甜的礦泉水。

  嗯?沒有血腥味?

  他拿起剛剛進門倒的那杯水喝了一口。

  有淡淡的血腥味。

  「我知道了,是水質問題!」又猛喝兩口的他恍然大悟,前陣子他們這獨棟房子的水塔換了之後,怪味就出現了,於是他決定今晚上房頂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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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他拿著手電筒爬上屋頂,大型的水塔聳立在平坦的地上,月光反射出一道道銀色的光芒,上面用血紅色的噴漆印著所屬公司的印記。

  望著四周,他苦笑。

  還記得兩個星期前,他與她最後一次一同站在屋頂,微笑地看著繁星與月亮互相輝映,那個水塔,就是他們幸福的見證人﹔然而現在她不在身邊,在他眼中的月光似乎黯淡許多,就連水塔也鬧性子地產生難以忍受的怪味。
  
  一步步走向水塔,水泥地上的腳步聲迴蕩在四周圍,聽起來好像不只他一人走在屋頂上,他打了個寒顫,連自己都不太確定那是太冷還是太害怕造成的。

  雖然近十度的低溫一直逼著才穿一件T恤的他回屋子裡,但是他不能再忍受這種惹人厭的味道,等到發現是什麼地方污染了之後,他心想,一定要狠狠的告那家水塔公司一筆-服務品質不佳、危害客戶身體健康,嗯,他暗自盤算著這起訴訟可以為他帶來多少的賠償費用。

  走到水塔前的梯子,「嘿!」的一聲,他兩手抓住欄杆,腳向下一蹬,跳上了梯子,卻差點因為沒站好而被風吹倒。

  水塔的蓋子不大,但很沉重,他站在梯子上拉起鐵蓋放到旁邊。

  一股濃烈的怪味衝出水塔口,但是光線不足,根本看不清楚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於是他打開手電筒開關,把他的頭跟手電筒都伸進裡面看。
 
  那是一具發臭的屍體,周圍的水上面浮著一大攤血,皮膚呈現水腫蒼白的他老婆靜靜的躺在裡面。

  也用凸出、無血色的眼珠往外瞪著。

  他隨即面色鐵青,蓋回蓋子跳回屋頂的地板上。

  真是的,怎麼自己放的自己都忘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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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半蹲在長滿青苔的墳墓前,俯視著上面那依稀還能辨識的文字。

  墓牌前的杯子裡插了兩朵菊花,而之前枯萎的,正放在我手中的塑膠袋裡。

  四周都是叢生的雜草,我想清除掉,手邊卻沒有鐮刀﹔於是我低頭,向祖先們懺悔自己的無用。

  「嗯...太吉,該走了。」叔父這樣對我說著。

  「好...」我似應未應的說,起身跟在叔父的背後走去。

  「下次再來吧。」他回頭看了看墓碑說。
  
  我們走過一條山路,叔父對我用手指了旁邊暗暗的河川說:「你看那邊!」

  我望向那條河,河上築了一座石橋,但在我兒時的記憶裡,沒有這座橋。

  「以前...你家就在那裡。」

  「那顆大樹呢?」

  「喔?」叔父一時沒想起來,「呃...你是指那棵千年的果樹嗎?」

  我點點頭。

  「在那裡。」他指了河中央,「每當水池清澈的時候,就可以看見那棵樹的樹梢。」

  我試著往水面下看,看看能不能稍微捕捉到一點以前那樹的影子,但我把眼睛都看凸了,還是只能看到一片暗綠。

  「現在已經全部被淹在水底下了,你也有三十年沒回來了吧?」

  好像還是昨天的事...三十年對一個人來說,過程是漫長的,但現在想想,一切似乎才過去不久。

  「村民都遷走了,大伙都失去聯絡了。對了,你還記得那個怪老人嗎?」

  「嗯?你是說那個被關在土牢裡的老人嗎?」

  「他死了。」

  「啊?」

  我一時呆住了,但過了一會,我才從過去的回憶中清醒過來。

  那個白髮的老人,還有他哀怨的眼神。

  兒時的我,一向都很討厭他,但是現在聽到他死了,卻有種莫名的異樣感覺,是哀傷嗎?我分不清楚。

  畢竟他也是我回憶的一部分,就跟那顆果樹一樣。

  「里子死了以後...他也死了,似乎是跟著她追隨而去的。」

  「我不是要她再嫁的嗎?我父親,你們難道都沒跟她說?你們大家應該勸她再嫁的啊...」我對叔父質問。

  他戴上他的小帽子,拿起柺杖往前一步一步地走。

  「我們...也曾勸過里子。」

  「但...」

  「當你戰死的消息傳回村裡時,她還很年輕,也不少人前去提親的。但是她連看一下對象都不肯,我們也沒辦法。」

  都是我害了她,我想。

  當初如果不結婚,或許里子正在大城市的一個角落安然自在的生活吧?要是我能斷然拒絕,里子她也不會為我孤獨地守在這個深山中直到死去。

   ============================

  「可是...父親...」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了!」白髮的父親怒斥跪在他面前的我。

  「你是甫島家的最後香火了,」管家金婆在一旁附和,「怎麼能夠不為你討房媳婦就送你上戰場呢?你爸爸也是為你好啊...」

  旁邊的叔叔伯伯也笑著勸我,有的拍拍我的肩膀勸著,有的只是板著臉嚴肅的對我說,大家都希望我趕快娶里子回家為甫島家留下一絲香火。

  在這樣的壓力之下,三天後,我就已經坐在婚禮會場了。

  會場的氣氛十分歡樂,但是我高興不起來,於是整場婚禮我都板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只有在敬酒的時候面對親戚的祝福說了一聲「謝謝」而已。

  婚宴結束後,我在房間裡,臉還是一樣的板著。

  里子一眼看出我的不悅,倒了一杯酒到我面前。
  
  「跟我結婚...你很勉強吧?」她小聲的問。

  「不是的!」我站起身,音量變大,里子頓時被我嚇了一大跳。
 
  「跟妳結婚...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我握著她的手,淚濕潤了眼,「我很高興,能娶到像妳這樣的妻子...但...」

  「但?」她抬起頭,臉上的妝花了一半,眼淚把她臉上的妝都洗花了。

  「你知道的,日軍現在在跟外敵對抗...我身為國家的一份子,面對著已經戰死的哥哥們,我能夠就這樣坐視不管嗎?」

  里子沉默。

  「所以...對不起,我不能現在...」

  「我都了解,三郎...」她向前抱緊我,「你是這種人,是這種會為了國家而奮不顧身的人...」

  「你願意等我嗎?」
  
  「十年前我就等過你三年了,再等你三年..我也甘之如飴,因為你的身影一直都在我的心裡....」

  我們緊抱著,不說話,因為這時,無聲勝有聲。

  在大家都睡了以後,我收拾行李,輕輕的走到屋子外面,跟里子做最後的道別﹔此時的她還穿著新娘服,我愧疚讓她當不成新娘,於是抱了她,並希望這不會是我們最後的擁抱。

  「抱緊她!!!!!!!」

  我們兩人被驚嚇到,猛然地回頭看,那個白髮的怪老人正透過土牢的窗戶向外看著我們,眼神充滿了哀怨。

  「安靜一點!」我壓抑著音量罵,「不要把大家吵醒了!」

  「抱緊她...用力的抱緊她,不要放...我求求你..拜託...」怪老人一邊留著淚一邊哀求著,此時的我只覺得莫名其妙。

  月光下,他白色的頭髮顯得十分耀眼,並照亮了他滿是眼淚的臉頰。

  然後我就離開了村子,上了戰場,在與外敵的對戰中,日軍輸了,我被一個細心的農夫救離了戰場,但是沒有親人朋友知道我還活著的事實,大家都以為我死了。

  直到戰爭結束,我開始在離家鄉甚遠的外地賺錢,以籌措旅費回到村子,但是那農夫的女兒卻喜歡上了我,在農夫死去後,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我就娶了他女兒,並放棄了回鄉。

  三十年很快就過去了。


  說到這裡,年紀大的叔父不知何時已經汗流滿面,我立刻要他坐下來歇會兒,於是我們找了旁邊的一個廢棄巴士站,坐在那生鏽的長椅子上休息。

  「巴士不開了?」我問。

  「當然,根本沒人要坐。」

  中午時分,炙熱的太陽無情的照著,叔父臉上的汗水並沒有比剛剛少,他只好不停的用袖子擦著汗。

  而我,再度陷入回憶之中。

  三十年,不變的只有太陽,還有滿地的花草,或許還有夏天躁熱氣氛下不能缺少的蟬鳴吧。

  「我就送你到這裡啦,我等等還有事情,你自己看看風景吧。」叔父說。

  「嗯,我會的。」我揮了揮手跟他道別,看著他的身影漸漸離去於山路。

  我順著路走,兩旁的雜草不斷的搔著我的兩腿。

  以前還在中學時候,我常常走這條小路上山下山,但現在只能憑隱約的記憶來辨認前方的路,前面有什麼,我完全都不記得了。

  突然小路的前方接到了一片空地,一片聳立著大果樹的空地。這令我想起了以前的那株千年果樹,但眼前的這棵並沒有那麼高大。

  走累的我正好趁機坐下休息,我靠著樹幹,閉上眼,回憶著風,回憶著草香。

  還有某人的髮香。




  「對不起,我來晚了!」里子綁著兩條辮子,急急的向我跑來。

  我穿著中學時的制服,坐在果樹下閉著眼睛,被她的叫喊聲驚醒。

  她喘著氣,滿頭大汗的笑著看我。

  我不發一語,轉身走了兩步。

  「生氣啦?」她俏皮的從我肩膀旁探頭,對著我做鬼臉。

  「我沒有生氣...」我摸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說,「里子,我再三天就要去城市讀書了,妳會想念我嗎?」

  「說不想念...是騙人的...」她眨眨眼睛,似乎是要掩飾不安的情緒,「你要去幾年啊?」

  「三年。」當我話一說,里子馬上嚎啕大哭地坐在地上。

  「為什麼要去那麼久...」她哭喊著。

  「你不要哭嘛...」我蹲下來,安慰著她,「又不是一去就不回來了..」

  「人家就是怕你一去不回!」里子哭著瞪我,「聽人家說都市的女孩子都很漂亮...很有氣質...我怕...我怕你愛上別的女孩...」

  我擁她入懷。

  「怎麼會呢?小傻瓜。」我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腦勺,笑著說,「沒有別的女孩比妳更可愛,更懂我的心了。」

  她破涕為笑,在我懷裡發出咯咯的笑聲。

  「你在幹什麼!」管區的聲音把我們兩人嚇得立即推開對方,我望向草叢的聲音來源。

  「你又偷跑出土牢了,快快回去!」我們兩人都鬆了一口氣,才發現管區罵的人,是土牢裡的怪老人。

  怪老人站在管區前面,看著我們倆,里子被他的眼光嚇著,躲到了我的背後。

  「記住,」老人用沙啞的嗓音對著我說,「你會回來的。」

  我的汗珠由額頭流下,極大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記住。」凝重的語氣。



  回憶起那老人眼神的我猛然驚醒。

  他看著我的時候,眼睛空洞卻又帶著一絲光芒,絕望卻又帶著一點興奮,像是很高興看到我跟里子擁抱在一起...

  好熟悉...我在那兒看過呢?

  為什麼過了三十年...我卻從未忘記過他的眼神呢?

  沉思這個問題的同時,我感覺不對勁。

  霧狀的壓迫感從四周空氣中鑽進我的毛細孔,強大得使我差點喘不過氣來,此時的我看見眼前的小路似乎慢慢變寬,雜草逐漸往兩旁退去,一條寬敞的大路徑出現在我面前。

  我想起來了!

  渾身的壓迫感瞬間消失,就在我跑向那條小路的那一刻。

  那是回鄉的路!我心想,並使盡全力的跑。

  同樣的彎角,同樣的樹木....以及映入眼簾那不可置信的景象。

  我站在山路上,往下俯視著渺小的小草屋──應該已經被大水所淹沒的村莊,竟然如同以前一般,並沒有任何異樣﹔農夫跟旁人聊天,婦人穿著木屐緩慢地走在街上,孩童在地上玩著球。

  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我跑下山路,欣喜若狂,臉上帶著已經扭曲的不能再扭曲的笑容。

  走到村莊口,一個大概三四歲的小女孩拿著棒棒糖,好奇的看著我。

  「小妹妹...」我走向她,摸著她的頭,「叔叔沒有看過妳...你叫什麼名字呢?」

  她突然大哭,手中的棒棒糖也掉落下來,一旁的村人紛紛圍觀過來,對著我這個異鄉人士指指點點的,但其實我比任何人都還要熟悉這裡。
  「讓開讓開!」管區穿過人潮到我跟女孩的身邊,他的容貌年輕了些,「你是誰?奇裝異服的,幹什麼到我們這裡來?」

  我看看自己身上穿的現代休閒服,就這個時代來講的確是奇裝異服。

  「我可以解釋,我是甫島家的人,你只要讓我見父親-就是太老爺-他就可以證明我是甫島家的人了!」我辯解。

  此時一個小男孩從數十隻腳鑽出,跑到女孩旁邊。

  「里子!你沒事吧??」男孩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嚇了一大跳。

  眼前的女孩是里子?這女孩的年紀大概也才八歲...那我豈不是回到了大約四十年前的世界?

  那這個男孩...這個男孩...不就是?

  「我沒事,」里子發抖著對那男孩說,「三郎,我好害怕喔...」
  
  我撲向他們兩個,激動的不斷問著「你就是我嗎」「你就是我」「你是里子嗎」之類的話,兩個小孩一時之間竟都大哭了起來,結果我就被管區跟幾個村人拉到一旁,用繩子綑綁了起來,抓到甫島家的大宅,也就是我家去。

  我被村人押到大廳,仍然是黑髮的,我父親的面前。

  「你說,你是甫島家的人?」父親問著,他似乎沒有認出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四十年後的甫島三郎。

  「我是三郎啊,父親!」我努力的想要掙脫繩子,卻沒有用,「我是從四十年後的世界回來的你兒子啊!你看看我的臉,跟你不是很像嗎?」

  「胡說八道!」父親怒斥,「別在那邊胡扯,你以為這種鬼話會有人相信的嗎?」

  「我真的是...」話聲未落,父親就打了我一巴掌。

  「你一定是甫島家在外生下的子孫,你要錢嗎?」他問,「我看得出來你的臉型,跟我很相似,但我們不能夠讓你正式回到甫島家,敗壞甫島家聲譽。說吧,要多少錢,我們都會給你!」

  「我不要錢!我只要待在這裡,我不想離開這我已經失去過的一切!」

  「你確定嗎?」他揮手示意,一個老婆婆拿出了一小布包,並在我面前展開來,裡面放的是許多金塊,閃著刺眼的金光。

  「只要你願意離開這個村子,並永遠守住你是甫島家人的秘密,我們就會把這些金子給你。」父親嚴肅的說,「但如果你不肯,我們只有把你囚禁在這裡的土牢中,永不見天日,以保住甫島家的名聲。」

  我露出堅決的神情,看也不看金子一眼。

  父親對著一旁的僕人說了幾句話,我就被幾個人押走,關進了陰暗的土牢中。

  在這裡,每天都有人送來清淡的食物,而隨著時間過去,我的衣服也逐漸破爛,頭髮跟鬍子在沒有修剪的情況下越來越長,變得灰白。

  值得慶幸的是,土牢的上方有一個小窗戶,讓我可以稍微一窺外面的世界,但也僅是一窺,我沒有到外面活動的機會。

  有一天午餐送來後,我聽到外面傳來小孩子的聲音。

  「里子,小心點喔,不要靠近那裡。」

  「為什麼?」

  「土牢裡關了一個怪老頭,據說他會在半夜偷偷對小孩子下手...」

  「啊???好可怕喔!」

  「沒關係,我三郎一定會保護你的。」

  我拿起盤子上的湯碗,看著裡面清湯映照出的,我衰老的身影。

  「原來如此。」我笑了。

  永不見天日又何妨?能回到家鄉,再見到里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然後我坐到牆腳,慢慢品嘗著今日的午餐,一邊聽著孩子們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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