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今天的上學路途中,我跟明珊的話特別少;事實上明珊還是一樣熱情的跟我說著她們班上的八卦,但是因為昨天的發現,我實在很難在還沒理出頭緒之前,跟明珊好好談一談。而且,我可不想讓她以為我亂翻她的書包。
  
  只是,為什麼陳宮鈴寫給我的情書會出現在明珊的包包裡?
  
  昨天晚上我仔細的把整封信看完,宮鈴在信上說道,自己經過了好久的考慮才鼓起勇氣,將這封信寫完;她知道自己對我的感情已經不再是學妹對學長的景仰,於是想要用這封信表達自己的心意,不想讓自己留下一個遺憾。
  
  我轉頭看著身旁的明珊,又陷入苦思裡:如果情書上寫的是真的,宮鈴喜歡我,那她到底是為什麼要自殺,還說自己是因為學長劈腿才絕望跳樓的?難道她其實是知道沒辦法介入我跟明珊,又不想讓我自責,才留下那封誤導所有人的遺書?
  
  明珊自顧自的笑著,卻突然注意到我的心神不寧,然後用一貫的方式捏得我臉頰極痛無比,「喂,你有沒有在聽呀?」
  
  「有有有!」我回過神來,痛得大叫。
  
  明珊突然氣得嘟起嘴唇,「我知道了,你在想別的女生對不對?」
  
  「我哪有啊?」我莫名其妙的摸著紅腫的臉頰說。
  
  「我不管!」明珊不顧他人的奇異眼光,在大街上就猛然抱住了我,讓我不知所措,「我要你全心全意,時時刻刻都是百分百想我!不准分心!」
  
  我滿臉通紅的推開她,故做沒事的答應了幾句才把她哄住,然後繼續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或許這樣又解開了另一個謎:明珊藏起宮鈴的情書,是因為她不希望我的心會受到任何女人的影響,破壞我們的感情;抑或不想讓我因為宮鈴的死而自責,才決定幫我藏起情書,也藏起真相。不管哪樣猜測,她都是為我好,我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追問她藏起信封的事。
  
  當我們走近學校,跟昨天一樣,媒體記者始終沒有放棄這條新聞,在校門口抓住學生就追問「是不是認識陳宮鈴」「對於那個劈腿的學長有何看法」等問題;然而為了維護校園安寧,校方沒多久就把這些記者通通趕走,並在升旗的時候嚴正要求所有學生不准公開談論陳宮鈴事件,整件事情也暫時劃下了一個句點。
  
  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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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制義工服務?」中午吃飯時間,我坐在教室裡看著剛剛班長拿過來的公文,上頭明明白白的寫著:關子霖,由於與圖書館借書逾期一個月未還,於今晚強制至圖書館進行義工服務。
  
  雖然好在只是處罰一個晚上的義工服務,不過明珊可不這麼想。
  
  「可是你今天不是要跟我去補習嗎?」明珊跟我一起走到圖書館門口,一臉不高興的問。
  
  「沒辦法啊,今天妳就自己去吧。」我背著書包無奈的走上圖書館二樓,現在已經是六點了,圖書館裡的學生跟老師大部分都已經回家,整棟建築物空空蕩蕩的,十分冷清。
  
  「討厭!」明珊跺了一下腳,背對著圖書館主任的辦公室門口說:「真是過份的老頭子耶,竟然要學生晚上留下來作強制義工服務!」
  
  「咳咳。」顯然明珊只顧著跺腳,沒注意到身後走出來的圖書館主任申老師,申老師撥撥自己頭上黑白交錯的髮絲,尷尬的咳了幾聲。明珊慌張的吐吐舌頭,難堪地跟我說再見然後跑下樓;我這才鬆了一口氣,畢竟女朋友一直纏著自己也是很煩人的事情。
  
  申老師拿著一張單子跟我確認今晚的工作之後,就回到辦公室忙自己的事情。我無力的把書包放在旁邊,上到三樓準備開始進行累人的圖書整理工作。
  
  不過才上樓沒多久,我就聽到樓梯間傳來乒乒乓乓的腳步聲。
  
  「明珊還沒走啊?還是申老師?」我納悶的一邊抓起散落在桌上的書一邊轉頭,沒想到卻是我完全不認識的一個女生跑上樓來;她喘著氣靠在一旁的牆上,一副很急的樣子,頭上綁的馬尾有些散亂地披在肩上。
  
  女同學看著我,緩緩說出幾個字來:「學……學長,你是關子霖學長嗎?」
  
  「我是,請問……?」我摸不著頭腦。
  
  「是這樣的,我是陳宮鈴的同學,我叫鍾列慈,叫我列慈就可以了……」列慈緩了緩,有點膽怯的往我這裡走來,「嗯……剛剛我有遇到明珊學姐,她說你在這裡忙。」
  
  我搔搔頭,「呃,陳宮鈴的同學?妳找我幹什麼?」
  
  「喔,是這樣的……」列慈眼神閃爍,晃著雙手不知道該擺哪裡,「我想要跟你談一下宮鈴的事。」
  
  陳宮鈴的事情?
  
  「為什麼要找我談?」我滿腦問號,索性把手裡的書本放下專心聽她說。
  
  「嗯……」我發現她有口難言卻還是勉強說出口的樣子,「學長,不知道……你對宮鈴有什麼感覺?」
  
  「呃?什麼感覺?」我又搔搔頭,這女生問這個到底要做什麼?「還好吧,就是學長對學妹的感覺啊,如果妳是要問我對她自殺這件事情的看法,我……」
  
  列慈用力的揮手否認,「不!不是的,我是說,你知道宮鈴喜歡你的事情嗎?」
  
  她說完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我差點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但是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知情,心虛的搖搖頭,整間圖書室安靜得異常,但我好像聽得見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她真的很喜歡你。」列慈堅定的說道,「我是她最好的死黨,她有什麼煩惱都會告訴我,不管是愛情還是學業,她都會跟我商量遇到的困難……這陣子,她在跟我討論該不該跟你告白的事情。」
  
  我還是只能避開她的視線,然後面有難色的歪頭說道,「可是,她應該知道我有女朋友了啊?」
  
  「沒錯,所以她很煩惱,最後她決定跟你表明心意,不想讓自己遺憾……」列慈咬了咬下嘴唇說,「她一直把你當作最照顧她的大哥哥看,或許……或許她也沒辦法分清楚自己的感覺?我不知道,可是我可以確定的是,她根本就不認識她遺書中說的那位學長……」
  
  我的眉頭皺了一下。
  
  這個學妹的意思是什麼?她是在懷疑我嗎?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我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擦去冷汗,心平氣和的說:「嗯……我聽了也很驚訝,不過你的重點是?」
  
  「我不知道為什麼宮鈴要在遺書中對大家說謊,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走偏了路,」列慈抹了抹眼角,「我身為她的死黨,真的很不能接受她做的這個傻決定……」
  
  說著說著,她竟哭了起來,不知所措的我連忙從口袋拿出衛生紙遞給她,她道了謝,然後把自己的眼淚擦乾淨。
  
  「學長,我今天來這裡不是要你負宮鈴自殺的責任……我只是想,宮鈴一直很重視你,如果下星期的公祭你能夠來,宮鈴在天上一定會很開心的。」她哽咽著說。
  
  我暗暗鬆了口氣,畢竟如果有人知道陳宮鈴喜歡我的事情,我是有可能會被懷疑的,不過現在既然搞清楚她的目的,那也沒有什麼好緊張的了。
  
  「好吧,」或許是肌肉瞬間放鬆的關係,我肚子突然痛了起來,「呃,妳可以等我一下嗎?我去上個廁所,回來再問妳公祭的詳情。」
  
  她站在原地笑了笑,目送著我往門口走。
  
  我走進廁所,迅速的衝入隔間內關上門,方才被學妹「質問」的緊張感化成穢物排出來,唉,我現在終於能夠瞭解被當成嫌疑犯的人的感受了。
  
  我一邊上廁所一邊感嘆的想,人心真不是一個可以預測的東西,就連宮鈴的死黨都沒辦法看出她要自殺的跡象,難道她是受了什麼刺激才突然決定要自殺的嗎?我不禁油然生起一股罪惡感,如果說宮鈴真的是因為無法跟自己在一起而自殺,我不管怎麼說都有道義上的責任啊!
  
  「解決」完畢之後,我打開上鎖的門準備走出去,然而門卻紋風不動。
  
  「奇怪?」我用力的推著門,但門的另一邊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似的,一動也不動,完全沒有辦法推開門走出去。
  
  我慌張了起來,開始胡思亂想鬧鬼的可能性,大喊了兩分鐘後,都沒有人來廁所幫我脫困,這讓孤立無援的我更加害怕起來;然而人說狗急跳牆,我隱忍著自己心中的害怕,用雙臂攀上廁所隔間的門板,用力往上一躍,把半個身子探出門外察看。
  
  兩支擦窗戶的長柄刷一端頂著廁所門,一端頂著正對著廁所的牆壁,死死的把門板卡住。
  
  「是誰在惡作劇?」我發起牢騷,使盡吃奶的力氣翻過門板,卻重重的跌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
  
  我忍住屁股的疼痛走出廁所,往剛剛列慈學妹還在等的地方走去,傷腦筋要怎麼跟學妹解釋「被困在廁所裡」的這件糗事。
  
  等等。
  
  什麼聲音?
  
  我停下腳步,聽到些許的嗚咽聲從前方的藏書室傳來,不禁無奈的想,「怎麼,竟然又哭了……」
  
  不料,當我踏進藏書室的時候,我看見一個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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